他莫名慌亂,只能掩飾似的低下頭去看照片。
手機相冊裡的兩個人靠在一起,站在安京大學那棵百年老樹下, 遠處還有穿梭而過的學子, 看上去靜謐又美好。
那麽多久遠的、壓在心頭的東西像是被輕飄飄揭過了,晃晃悠悠地像羽毛一樣被吹上天,不會再留下沉重的痕跡。
短短幾個字, 他卻仿佛真的經歷過了似的,沒實現的遺憾都在此刻消弭,如果時間倒回六年前, 他是不是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時間來不及,我昨晚準備的也不多, 等下次你跟我回家的時候,再給你好好看看別的。”賀年看著他說。
“嗯。”想到自己答應過賀年半個月以後的事,嚴銳之輕聲應了一句。
好像也沒什麽不能面對的。
他重新抬起頭,賀年落在陽光斑駁的樹影裡, 微微彎著眼梢,很認真地看著他, 顯出一點柔軟的溫馴來。
鬼使神差地, 他輕輕抬起手, 碰到對方的發頂。
“怎麽了?”賀年不明所以, 但任他動作,問道。
“你頭髮上有片葉子。”嚴銳之說著,想伸手替他拂去。
只是剛碰到頭髮, 那片“葉子”就隨著覆上來的動作驀地消失——原來不是什麽樹葉, 而是光線透過蔭蔽的繁茂大樹, 視覺差落在他頭頂變成的小小光斑。
但嚴銳之還是用手指撥弄了一下, 像是真的替他摘下了那片不存在的樹葉似的。
即使只是光斑,他忽然也想把它抓住,握在手心裡。
大概他撥弄頭髮的神情太專注,賀年凝視著他微抿起的嘴唇和剔透的眸子,忽然叫他:“嚴總。”
“嗯?”
嚴銳之把那一片光做的樹葉捏住藏起來,這才收了手應道。
“我……”
賀年才說了一個字,忽然就聽見一旁傳來一個很活潑的女聲:“嚴老師!”
兩人交談被打斷,一同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來人他們有點印象,是嚴銳之那堂課上的學生,一般都坐前排,總是聽得很認真,也很積極——上次後山怎麽去就是她指的路。
她禮貌地只是上前了兩步,很驚喜地打招呼道:“沒想到能在周末的學校裡看見您。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被人騙來談情說愛。
但這種事肯定不好告訴別人,嚴銳之對她略一點頭,很自然的為人師表的模樣:“來學校辦點事。”
女生點點頭:“那您辛苦了!”
本來也只是看到老師禮貌打招呼,對方沒多問,又隨口聊了兩句離開了。
等對方的背影消失,嚴銳之才下意識松弛了身體,轉過身來。
賀年“哇”了一聲:“嚴老師好受歡迎哦。”
嚴銳之眉毛一挑:“你是不是忘了當時有人在你打完籃球以後找你送禮物的事?”
“……”賀年聲音卡住了,乾巴巴的,“你還記得這一茬呢。”
他看著賀年的表情有些想笑,不過沒繼續打趣:“走吧。”
“你今天還有什麽計劃嗎?”嚴銳之走在前面問。
結果沒等到回答,忽然感覺手上一暖。
他怔了一下,才發現賀年已經徑自牽起了他的手往停車場走:“沒有了。我們回去吧。”
嚴銳之心下還是有點緊張,立刻四處看了看:“你幹什麽……”
還好這附近人不算多,也沒人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泡嚴老師。”賀年走得很穩,嘴上卻不怎麽正經。
盡管知道賀年是開玩笑,但嚴銳之還是臉一紅。
可心裡有個聲音,在小聲地告訴自己,其實他也不討厭這樣。
他慶幸了一下這裡離停車場很近,只有幾分鍾腳程,但還是有些緊張地說:“你剛剛叫我是要做什麽?”
他指的是在那個女生出來前,賀年被打斷的話。
賀年這次卻沒立刻應答,而是加快了腳步,拉著他向前走。
因為周末,嚴銳之停的又是內部教師停車位,偌大的地下停車場沒幾輛車,空空蕩蕩的。
直到兩人走到車旁,賀年見嚴銳之掏出車鑰匙要開門,他才上前一步,先替他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怎麽……”
嚴銳之隻開口了兩個字,忽然就感覺身上一輕,賀年攬著他的腰,輕松地將他帶進越野車的後座裡。
車門還沒完全關上,嚴銳之眼前便多了一陣溫軟的氣息。
賀年的長腿跨進來,很輕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下:“沒怎麽。就是剛才在樹下看你,特別特別想親你。”
被日光剝去了少許堅硬清冷的外殼,賀年回想當時嚴銳之明亮的眼神,說道。
“然後被打斷了,所以我改了一下想法,”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車裡,“特別想在沒人的地方親你。”
嚴銳之陷在座椅裡,伸手推了一把想要坐直。
然而賀年雖然在文學鑒賞課上總在看些不正經的東西,但似乎在搏擊課上沒偷過懶,他的力氣又輕,因此對方紋絲不動。
“賀年!”嚴銳之叫他。
這次他立刻停了,依依不舍地半直起身,看著他。
嚴銳之嘴唇被咬得發紅,領口因為剛才的拉扯顯得有些亂,胸膛因為喘氣而起伏。
他勻了勻氣息:“你不是吃醋了吧?”
賀年立刻搖頭:“絕對沒有!是你剛才在樹下太好看了,我無恥,但我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