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你說,”嚴銳之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找郝帥谘詢這種奇怪的問題,“如果你之前跟人約定好了一件事, 但有一天那人不小心——你就當做不小心, 反正沒有惡意, 你會原諒他麽?”
這個概括未免有點抽象:“什麽約定?”
嚴銳之當然不好說是什麽約定,含糊道:“……反正沒有商業合作那麽嚴格的約定, 你類比什麽都行。”
“嘶……”郝帥皺著眉,“那我這樣理解成嗎?”
“什麽?”
“比如,我是說比如哈, 我跟你約定好了一件事, 我跟你吃飯, 你很護食, 跟我說不要吃你盤子裡的青椒,但我太餓了或者沒注意,反正就是把你的那一半吃了不少……”
郝帥對自己的類比非常滿意:“那你會跟我生氣麽?肯定不會吧。我就吃了你一個青椒而已誒!”
“……?”
嚴銳之食指跟中指撐著額頭, 他弄不懂郝帥是怎麽通過自己的話舉出這種例子的:“我不護食。”
“哎呀我這不是順著你類比麽!”郝帥說。
嚴銳之無語地看著他:“真挺像的。”
從奇怪的發散角度看,郝帥跟他那個一見如故的另一位文學泰鬥,果然有異曲同工之處。
“什麽?”郝帥不滿,“你又沒說是什麽大事!還不讓我隨便編一下了?”
“沒什麽。”嚴銳之想到這裡, 剛才那個想法倒是不那麽重要了。
的確也不是什麽大事。
也沒有非要繼續生氣不可。
“好了, ”想通了的嚴銳之開口, “謝謝你, 青椒。”
“你今天真的有點怪!”郝帥嘖了一聲。
嚴銳之充耳不聞,喝了一口對方剛才遞過來的咖啡,評價道:“太淡。”
“我在這兒弄過多少杯,現在開始嫌棄了?”郝帥不滿道,“那我是不是還要給你拉個花啊?”
“也不是不行。”嚴銳之難得有了點抬杠的興趣。
“那就拉一隻小狗吧。”他還給出了要求。
“再見!!”
郝公子不伺候了,咖啡機也沒擦,也不在嚴銳之的辦公室躺著了,砰的一聲關了門回自己那兒去。
嚴銳之靠在椅背上,原本的一點煩悶被咖啡的香氣衝淡,他透過玻璃看公司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人群,手指卻還停留在手機屏幕上。
過了一會兒,他正想著要不就隨便回一條,結果還沒等他考慮清楚,一直就閑不住的人又發來了消息。
【講道理:嚴總,您沒把我拉黑吧。】
【講道理:哦!沒有!】
【講道理:那就行,嚴總,您明天下午是有我們學校的課對麽?】
【講道理:我來不了,明天我們系有個籃球賽,我朋友給我報名了。】
嚴銳之心說自己也沒讓他上過自己的課過,怎麽現在他不來還報備上了。
他看著那幾行字微抿了一下唇,剛要打字。
【講道理:但您要是下了課順路或者無聊,就過來看一眼唄?】
【講道理:我投三分球特別準!】
【講道理:我知道您肯定在忙,沒事,您不回復我也行,我還可以當您答應了。】
【講道理:嚴總再見!】
不知道為什麽這人在社交軟件上還要跟人說再見。
他重新把目光轉移到工作上,拒絕回想剛才為什麽想要回復他。
畢竟就算自己不回復,賀年也能一個人說好久。
嚴銳之能稱得上朋友的也就郝帥一個,甚至當時自己都不覺得會跟郝帥成為朋友。
他回想著,因為那時候的自己話比現在還少,也不像現在這樣偶爾還會開開玩笑。
悶得要死,像塊石頭,一點也不討人喜歡。
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他原本以為郝帥已經算是自己見過少有的話多且還能忍受自己的人,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現在居然來了個比他還厲害的。
至於籃球賽……
嚴銳之手指點著桌面。
他都要二十六了,怎麽可能對那種從未參與過的事感興趣。
-
所以第二天嚴銳之下了課站在籃球場外的時候,他思考著,是不是上次測試完會閑到出現在這種地方。
這節課賀年的確沒出現,不過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嚴銳之的確聽見了今天數學系跟隔壁軟件工程有籃球賽的事。
他篤定了,自己的確是太閑,不然當時也不會隨口問了一句你們學校的籃球場在哪兒。
那學生還挺熱情,紅著臉說得很詳細:“有好幾處呢,比如東體育館和南邊的籃球場,您要是看今天的籃球賽呢就是在南邊的籃球場……”
說完那學生還問:“要不要等會兒我下課順路帶您過去啊?”
嚴銳之立刻沉聲拒絕:“不用了。”
於是一小時後,他站在不那麽起眼的場邊,看著熱熱鬧鬧的學生們,耳邊還充斥著兩方的加油聲。
“數學系領先八分了!!衝衝衝!”
“才八分,我們軟件工程的主力還沒上好吧,分分鍾就追回來的事兒!”
“笑死,我們數學系的主力也沒上!”
嚴銳之站在不遠處聽著。
還是回去吧。
年輕人的活動不太適合他。
只是由於嚴銳之本科就是軟件工程,心裡還是有那麽點兒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