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提了幾個問題,賀年也絲毫沒有被問倒,他本來就是學數學的,對於相關數值更敏感,甚至還開始舉一反三。
嚴銳之曾經帶過幾個像賀年這樣的學生,都是因為面試的時候覺得潛力不錯,結果進來後落實到細節一無所知,這才不自己插手的。
“嚴總,我是不是不算太差?”等嚴銳之終於提問完,賀年抱著文件問他。
雖然這句話問得謙虛,但看著他的臉,只差沒把“我學習能力是不是很強”“誇我誇我誇我”印在腦門上。
“……”嚴銳之冷漠地想,之前離開自己辦公室說乾不下去的那幾個學生,但凡能有賀年這樣的厚臉皮,說不定還能繼續從事這一行。
“早上您不是說,可以誇我的麽?”賀年見他不開口,開始試圖歪曲事實。
“我絕沒這麽說過。”嚴銳之立刻否認。
聽見他這句話,賀年不僅不氣餒,反而得寸進尺:“那您現在還不願意誇嗎?”
“沒事,那我繼續回去——”賀年作勢要回去。
“做得不錯。”嚴銳之生怕賀年又要使出那點招牌戰術,毫無感情地誇了一句。
不過賀年一點也不嫌棄,收了這樣一句誇獎像是換到了一顆喜歡的水果糖,歡天喜地地繼續回去工作了。
嚴銳之看著他,沒來由地想,偶爾也沒必要對賀年太過嚴厲。
這樣還算和諧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了下班。
郝帥下午出去開會沒回來,梁小優過來匯報了一天的任務,嚴銳之眉頭略微舒展,剛要起身,想起隔間還有個人。
“嚴總,您要下班了嗎?”明明剛才看上去還認認真真,自己一站起來就立刻發覺了,賀年仰起頭看他,“我……”
嚴銳之看了一眼他的屏幕,第一次開始關心下屬:“這些內容可以明天來看。”
“哎?”
嚴銳之目視前方:“今天……”
“嚴總?”
“跟我回去。”他聲音有些輕,“我有話要說。”
賀年立刻沒了加班的辛苦樣,一分鍾內收拾完畢:“我好了!”
“……”嚴銳之看著他這副精神抖擻的模樣,“你要是繼續加班也行。”
“您要去哪裡?”貼心下屬賀年立刻跟上,“我可以幫您開車。”
嚴銳之皺眉:“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隻開過幾次車。”
賀年沒否認,但還要大言不慚:“我學習能力很強的。”
嚴銳之抿著唇,想起今天賀年的成果,最終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辦公室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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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停車場,賀年主動坐上駕駛座。
他畢竟在嚴銳之那裡住過兩天,對附近路況還算熟悉。
“嚴總。”賀年邊開車邊問,“您晚上想要吃點什麽嗎?”
賀年說著開始報菜名:“這附近有……”
剛報了兩樣,嚴銳之就打斷他:“直接回去吧。”
之後他在車裡再沒開過口,像是在思考什麽,無論賀年怎麽逗他都不說話。
兩人上了樓,嚴銳之輸了密碼開門,感應燈自動亮起,而門口擺著兩雙拖鞋,像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時常想,一次意外而已,他究竟是怎麽跟賀年變成現在這樣的。
嚴銳之看著他,等賀年關了門,便坐下來,叫了他的名字。
“賀年。”
“你要是有困難,有魚實習期的工資可以提前結給你。”他開口道。
賀年原本的動作停下,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怎麽了?”
嚴銳之看著地板上映著暖黃的燈光:“你的能力很好,如果今後實習結束想轉正,憑你的履歷,又是應屆生,大多數公司都不會拒絕的。”
“嚴總?”
“我的意思是說,”嚴銳之看著他,表情很淡,“如果你不想繼續我們在這裡約定的那個‘協議’……”
他原本覺得找個床伴不壞,但賀年太年輕,心思想法都藏不住。
他不是不懂。
世界上本就不存在輕易可得的感情。
一兩次還好,嚴銳之最近總在思考這個問題,在今天跟賀年同一辦公室相處了一天后達到了頂峰。
對方的未來還無可限量,如果說前幾次算是兩廂情願的情丨事,也沒有一直延續的必要。
他補完了剩下的話:“可以就到此終止。”
賀年聽見這句話,臉上所有的笑都消失了。
“那十萬也不必再給我,從今以後我只是你的上司,我無需做你今後人生履歷中的汙點,我們可以——”
“不。”
賀年這一次卻非常堅決地打斷了他。
嚴銳之安靜地抬起頭。
也不是沒有其他想法,比如他現在想從賀年眼中窺見一點名為“讚同”的情緒。
可惜嚴銳之沒能找到。
“您不是汙點。”
這句話甚至帶了點孩子氣,嚴銳之不知道怎麽樣面對如此直白的表達,隻覺得無奈:“可我之前說得很清楚。”
賀年眼珠不錯地看著他,片刻後又說了一遍:“您不是汙點。”
“而且,那十萬塊我收下了,”賀年像是很執著這件事一樣,“我還收了您的禮物,我給您手抄過細則,您不能說不要就不要。”
“我好歹也值十萬塊。”賀年說到這裡臉色微紅,“您不打算買個夠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