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也不臉紅,只是問他,“而且您都答應我來了,肯定要先問您的。”
“我不餓。”嚴銳之無奈道。
“那我們去玩水上項目行嗎?”賀年眼巴巴地看著他。
嚴銳之不為所動:“不去。”
“嚴總。”
“嚴總!”
“嚴總——”
在遊樂場叫這個稱呼總有點怪怪的,可是掌心傳來的熱度又很真實。
“其實吧,我有點害怕。”賀年還在不停地說,“生日了,你也一起試試好嗎?”
“你怕你的關我什麽——”
“事”字沒說完,嚴銳之忽然感覺掌心一癢,對方很輕地用手指撓了撓。
不動聲色做完,賀年又垂下頭,假裝低落:“您要是實在不想,那我就自己去了。”
說完就要松開手,自己一個人走到入口。
不知道為什麽,嚴銳之莫名想象了一下封閉的球艙裡,賀年一個人孤獨在水裡漂流的模樣。
盡管這是他自己要求要玩的,可是……
掌心的那一點觸感沒消散,一直順著脈絡鑽進胸腔裡去。
而賀年像是抓住了這一絲猶豫,複又勾了一下他的手。
這一次他沒做作地邀請,但嚴銳之居然也沒拒絕。
他沒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到遊樂園玩,居然是與一個原本跟自己可能毫無關聯的大學生一起。
工作人員過來為他們扣安全帶,檢查完畢以後看了一眼賀年抓著嚴銳之的手,還笑著安慰了一句:“小夥子害怕啊?沒事,之前還有人比你更怕的,這個不恐怖,也不會濺到水。”
賀年對他道謝,眼睛卻還落在嚴銳之身上。
等艙門關上,緩緩啟動時,嚴銳之才驚覺自己怎麽真就同意了賀年的邀請。
對方的手指牢牢扣著自己的,嚴銳之卻不太想掙開,還是偏過頭,看著舷窗外的事物。
浮於水面的感受給項目增加了一些可玩性,周圍的景色開始不斷變化,失重的、漂浮的、新奇的感受一點一點湧上來,映入他的眼中。
漸漸的,原本說著只是陪賀年玩一玩的他也終於開始沉浸於此,遊樂園的一切都是為了增進遊玩者的體驗而生,明明身體包裹在艙內,思緒卻已經浮於空中。
虛虛實實的景色切換,像是經歷了一場遲來的美夢。
直到場景重新切到終點,嚴銳之這才重新反應過來。
他有些窘迫,沒想到自己也會喜歡這樣人工建造的娛樂設施,也沒想到原本說著陪玩,自己卻真的有了一些體驗。
他這麽想著轉頭去看賀年,卻驟然撞入對方的眼睛裡。
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看他的,看了多久,明明開始前說怕得要死,現在卻沒一點恐懼的神色,甚至裝出來的可憐都沒了,只顧著看他。
他的黑眸裡似乎裝著一汪情緒,嚴銳之下意識逃避地轉過臉去。
但好在,賀年很快恢復成了一開始的模樣,只是聲音有點輕:“嚴總。”
“你剛剛好像笑了。”
像是被什麽擊中似的,嚴銳之登時呼吸一滯。
所幸賀年點到即止,等著工作人員過來給他們解安全扣,打了個哈欠:“下一個去哪裡呢!”
嚴銳之抿著唇,想再冷酷地拒絕一次,卻開不出口了。
他們身邊沒有別人,明明應該人聲鼎沸的遊樂園卻意外的安靜。
嚴銳之在走路的過程中分神,他終於承認,原來自己也並非完全討厭這樣的場合。
夜晚終於降臨,園區亮起五顏六色的絢爛彩燈,遠處的城堡變得更加華麗,是童書作家們最喜歡描繪的場景。
賀年還拉著他的手,嚴銳之沒再多說,只是安靜地陪他走著。
心裡像是灌了些不明的情愫,誠實地說,他明明比來之前要快樂,卻又有哪裡被小心地藏起來。
太像情侶了。
嚴銳之看著對方拽住他的手,安靜地想。
他的耳邊是對方的聲音,賀年的動作自然,就像不知道一開始承諾過的,“只是做一個合格的床伴”。
床伴不需要事後常常溫存,床伴不需要接他上下班,床伴不需要像現在這樣。
也是此時,賀年回過頭,做了決定:“海盜船吧!”
他笑眯眯地晃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我小時候就很喜歡海盜船,那時候還幻想自己是海盜,要去出海尋寶藏。”
嚴銳之跟他坐在一起,兩人並排,這樣的位置剛好能看見遠處的夢幻城堡。
賀年好像還是很興奮,不停地說著自己小時候尋找寶藏的故事。
說他在院子裡藏起來的東西,說他幻想自己出海尋寶的稚氣時光。
“要是長大了也能找到寶藏就好了。”他說。
太像了。
像的讓人感覺到危險。
“哪有那麽多寶藏啊。”一直沉默的嚴銳之忽然輕輕開了口。
嚴銳之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只是笑容有些勉強:“人們在看到一件自己喜歡的事物,它小眾,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又恰恰符合自己的審美。”
於是他們就冠以自己的喜好,說,看,這可是我發現的寶藏。
只是這個世界尚有那麽多荒廢的礦洞,要是任何事都能被稱之為寶藏掛在嘴邊,那跟普通的玻璃廢鐵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