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一晚確實對賀年造成了一些經濟上的壓力。
眼看賀年還在門口打量,他莫名腦補了一下對方高高大大的模樣站在後廚裡刷盤子的場景。
這種感覺甚至有點新奇,嚴銳之沒提醒他。
不過賀年似乎從這樣的裝潢意識到了一點什麽,後退了兩步,開始找別的店。
嚴銳之看著他小心謹慎的動作。
他站在原地開口:“賀年。”
這是嚴銳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對方立刻回過頭來:“嚴先生!”
他的臉上還帶著點被叫到名字的驚喜,像大學裡總被人仰慕的完美好學生一樣,扭頭的時候眼梢也帶著一點弧度。
嚴銳之終於決定做個好人,他示意賀年往身後看:“就這個吧。”
這是一家有些年頭的茶餐廳,入口是直通二樓窄而長的樓梯,菜單墊在覆著玻璃的餐桌
賀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嚴銳之也不急,自己等他憋了一會兒,賀年果然開了口:“嚴先生……”
“嗯?”嚴銳之倒是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這家店裝修有些老舊,但還算乾淨,“你不是要請我吃飯麽。”
他看見賀年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您覺得剛才那家日料怎麽樣?不然我們……”
“就這個吧。”嚴銳之很適應這裡的就餐環境,“反正你找我肯定也不止是為了吃飯,不是嗎?”
嚴銳之開了口,賀年最後也坐了下來。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賀年紳士而細心,先問過一遍嚴銳之的忌口,才找服務員點菜,跟對方溝通的時候也非常禮貌溫和,過程中還會征求他的意見再下單。
這家店很傳統,賀年全程沒讓嚴銳之動手,熱茶上來的時候也主動接過,把餐具都燙了一遍,再夾到他面前。
嚴銳之看著賀年的動作,對方襯衫的兩邊袖口挽起來,露出膚色健康肌肉漂亮的小臂,神情很認真,即使穿得簡單,舉手投足間也自然隨意,像是有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他晚上通常沒什麽胃口,啜飲了一下賀年倒好的茶:“談談吧。”
“你明明沒選這門,為什麽今天會過來?”嚴銳之開門見山,還補了下半句,“別跟我說是因為什麽愛聽我的課。我不聽你扯那些。”
“嚴先生,”被他這麽一說,賀年也停下手上的動作看過來,“昨天……”
“如果是要提昨天的事,那我今天早上就已經說過了。”嚴銳之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冷靜。
“那間酒吧我會去查,但不知道作案的是不是慣犯……”
“也不用了。”嚴銳之低頭用杓子攪著碗裡的甜點,“我不想去做筆錄。”
“雖然上課確實是故意的,”賀年的聲音放低了一些,很悅耳,“可剛才真的是偶遇。”
嚴銳之語氣沒什麽波瀾:“都是成年人,翻過這一頁就好。”
“如果我……”
賀年頓了頓:“如果我就是想要負責呢?”
嚴銳之拒絕得很乾脆:“我不需要你的這種負責。”
他語氣裡毫無轉圜的余地,賀年微垂下眼睫,臉上看不出失落的模樣:“那……”
“難道你想說,你對我有別的想法?”嚴銳之拇指撫著杯沿,說。
他問得坦蕩,還體貼地沒看著賀年。
這次賀年沒急著否認。
嚴銳之沒太意外:“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上大三。”賀年真跟上課回答問題似的,身子板正了起來,還買一送一多回答一句,“沒談過戀愛。”
“我沒問你這個,”嚴銳之沒想到自己被一個小孩兒纏上,現在還要跟對方面對面坐著,教對方一些成年人世界裡應該懂的的基本道理,“昨天你很難受嗎?”
賀年怔了怔,像是不好意思:“不難受啊。”
“我也不難受。”嚴銳之沒說謊,半天過去,那種不適感主要是因為自己沒經歷過,而並非其他原因。
開始是他的請求,如果不算最後的滿屋荒唐的話。
“那你看,我們都享受了,所以這件事在早上起來後就已經結束了。”嚴銳之說話很有條理,“沒有誰對誰負責的道理。”
“當然……雖然這個詞可能不太合適,不過你要是有些雛鳥情結我可以理解。”嚴銳之看著他,“但這和我沒關系。”
“弟弟,自己的事情總要自己解決。”
“我……”賀年張了張口,不過話沒說完,手機卻忽然響了。
嚴銳之眼神示意他自便,賀年接起來,是個視頻電話。
對面聲音穿透性很強,嚴銳之也聽見了一些內容。
“年哥!我有個題實在是不會,你給我的三種解法都試了,但還是不理解——”聽上去是個中學生的聲音。
居然是來問題目的。
“哪兒不懂了?”賀年好脾氣地問對方。
賀年當著嚴銳之的面跟對方視頻了起來,找服務員要了張紙,把數學題的三種解法全部列在上面,對著視頻邊寫邊比劃,邏輯清晰嚴密,又靈活易懂。
不到十分鍾,電話那頭的孩子就發出一聲恍然大悟的“哦”,激動地掛了電話。
兩人之間重新安靜下來。
嚴銳之的話基本說完了,不過自己剛才說的話是重了些,他還體貼地緩和了一下氣氛:“你之前說代課,是做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