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只能是這樣……許未,是不是你?你告訴我?是不是你?!”
宋菁芸從攥著許未的手到拽著他的衣服,拉著他的衣領瘋狂地搖啊晃,恨不得要把許未搖散架一般,語調愈發尖銳,最後近乎嘶吼。
許未麻木地盯著這個被他喊了十六年媽媽的女人,小時候看起來那麽高,現在卻隻到他的下巴,還如此瘦弱,可這樣瘦弱的媽媽,爆發出來的力量竟然會這樣地大,拽得他好疼好疼,疼得仿佛從心口生生剜掉了一塊肉般。
他沉默地盯著宋菁芸,隻覺得眼前的女人好陌生,好陌生好陌生。
“說啊,是不是你?說啊!”宋菁芸大約是真的瘋了,額頭上青筋突起,細密的汗沁了出來,發絲也因為撕扯而散亂開。
許未深呼口氣,點頭:“對,是我。”
說完,許未渾身一松,隻覺得前所未有地輕松。他低頭看著宋菁芸,唇角勾起,弧度嘲諷。
他嗤笑著說:“媽,我一直都不懂,為什麽這兩年你和爸對我和小昀的態度會差別這麽大呢?”
“是因為小昀會分化成alpha,而我只是個beta嗎?”
“是的吧,畢竟你們隻喜歡alpha。”
“可是憑什麽啊?我們不都是你們的孩子嗎?原來愛意也是有標準的嗎?只有優秀的、聽話的、光芒萬丈的alpha孩子才配得到你們的愛嗎?”
“我不服啊,為什麽父母不能無條件地愛自己的孩子呢?”
“小昀會成為alpha,得到你們所有的愛,我不服啊!”
沙發上意識逐漸昏沉的許子昀猝然聽到這句話預感不妙,想要出聲製止哥哥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可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了連開口都勉強,只能發出細細的嗚咽聲。
他只能聽著許未繼續。
他的哥哥明明不是這樣的,明明不是這個原因……
不要再說了,不要啊——
“如果許子昀不能變成alpha,那是不是就能扯平了?你們是不是就能變回兩年前的樣子?”
“或者乾脆他變成omega,這樣多解氣啊,這樣你們會認識到自己的惡劣嗎?你們會後悔嗎?”
“變態地渴望alpha,卻永遠也得不到,這算不算報應?”
“啪——”
巴掌聲狠狠地打斷了許未的話語,宋菁芸用力得過分,許未的腦袋都偏了過去。
他側著臉,額發遮著眼睛,白皙的臉頰上烙著巴掌印在燈光的照耀下鮮紅得刺眼。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滯了下來,每一個分子的密度都好像頃刻間擴大了無數倍,沉重壓抑得時間的度量都扭曲了起來。
或許過去了幾秒鍾,又或許過去了幾個小時,等許未再抬頭時,這間房子所處的時空維度似乎已經翻天覆地,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影子。
許未笑了,笑意竟也染上了瘋狂,和宋菁芸截然相反又殊途同歸的瘋。
他紅著眼一字一句道:“這個家有病,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病。”
“許子昀就算真分化成了omega又怎樣?為什麽就不能是omega?”
“當alpha就那麽好嗎?”
他的語氣不斷加重,到了最後徹底控制不住,幾乎是破音了在質問:
“就他媽必須是alpha嗎?!”
“有錯!”
宋菁芸卻突然冷靜了下來,表情也不複瘋癲,反而收斂起來,她控制著面部表情,竟微笑起來,流露出一種堪稱詭異的溫柔。
她的聲音也跟著平靜了,但嗓音還是沙啞的,溫柔而篤定,到了偏執的地步——
“這個家裡只能有alpha孩子。”
她看了眼躺在沙發上的許子昀,又回頭盯著許未,血絲未退的雙眼亮得嚇人。
“我的孩子只能是alpha。”
即便心裡已有預料,即便知道這場爭吵會很難看,可真聽到了宋菁芸這樣無情的話語,許未還是覺得難受。
特別特別難受。
他像是被風暴拍到岸上擱淺的魚,在淺淺的水灘裡苟延殘喘,拚命掙扎著,可烈陽的曝曬卻一點點蒸發著他僅剩的棲息地,他只能無力地感知著自己的生命在被一絲絲地抽離。
這是一場緩慢的凌遲,而他沒有被赦免的可能。
他啞著嗓子,近乎乞求地問:“那我呢?”
不是alpha的我,在你的眼裡,還是你的孩子嗎?
宋菁芸依然在笑,她伸手輕撫著許未被自己扇紅的臉頰,手指和指印重合,似贖罪,又似審判。
她的語氣柔和之至,讓許未恍惚回憶起了小時候宋菁芸給他唱搖籃曲時的樣子,跟此時別無二致。
他聽到宋菁芸說:“你不是我的孩子。”
哢嚓。
搖籃斷裂,甜睡中的嬰兒失去了溫暖的庇護,墜進了沒有盡頭的深淵。
許未隻覺得天旋地轉,好像他也在墜落,不停地下墜,四周空空,根本沒有可以抓牢的東西。
他的世界一下子空掉了。
他愣愣地看著宋菁芸,這個被他稱為媽媽的女人,嘴唇蠕動著。
臉頰上的刺痛被柔軟的指腹覆蓋,卻更火辣辣起來,像是被生生剝去了皮肉,鮮血淋漓。
好一會兒,許未才開口,失魂落魄地問:“什麽叫……我不是……你的孩子?”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哽咽著問出來的,音量小得差點兒被呼吸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