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對方的神情態度一如往常,八成路政國那邊還沒找上他,否則他不可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那個,”紙包不住火,燒到身上都是遲早的事,所以宋辰銘說這話時心裡也犯嘀咕,“我剛剛在陽台的櫃子裡找東西來著,沒留神把收納箱扒拉了下來......”
陽台的右手邊有個放雜物的壁櫃,積木就堆在旁邊,上面的東西被碰掉也不是沒有過。
宋辰銘瞧著路昊抬眼望過去,不曉得他是犯困犯得反應遲鈍還是別的什麽,目光停在那些散亂的積木上,好半天才轉了回來:“壞了就壞了,再拚就是。”
對方語氣平和得沒有波瀾,反而讓宋辰銘回不過神來,他本來覺著路昊為這事多少會有點不高興,不想火點著了卻是個啞炮。
“......你說真的假的。”
耗神費時拚成形的樂高說毀就毀了,他倒是寧願路昊有氣就撒出來,別全憋在心裡。
路昊困得一腦子漿糊,低頭去脫濕的羽絨外套,說話也慢吞吞的:“什麽真的假的。”
宋辰銘原先還擔心這麽蹩腳的謊話會糊弄不過去,結果對方聽完一句話沒多問,更別提計較積木的事兒。
“沒什麽,”他看著路昊慢半拍望過來的眼,不自覺地摸了下脖子,“你困了就睡吧。”
事情是對付過去了,但該解決的問題半點沒解決,路政國擱哪兒都是一定時炸彈,就算瞞也只是一時的。
宋辰銘一晚上倒騰來倒騰去,盯著睡在旁邊的路昊,怎麽想怎麽不成。
他沒路昊性子那麽直不兜圈兒,卻也不是個能憋事的——早上起來洗了把臉,終於還是憋不住回了屋,打算找對方說清楚。
他去的不是時候,路昊的電話正巧響起來,打來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林英芳。
“你方不方便請個假,馬上來下市一醫院。”
路政國趕到醫院時酒還沒醒,一出電梯就看到走廊那頭剛打完電話的大姐路紅,揉著眉頭走過去:“怎麽回事。”
路紅撥了下額前的頭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臉色不太好看:“大晚上的說心口痛難受得緊,摸著手冰涼,把小陳給嚇得,立馬叫了救護車往醫院送。”
不怪保姆被嚇到,老太太有冠心病和糖尿病,十幾年的老毛病不舒服是常有的事,馬虎不得。
她找熟人弄了個單間,又陪著做檢查辦住院忙活了大半夜,這才得空聯系了路政國他們。
“行,”路政國心不在焉得應了一聲,沒去看路紅那有些不悅的眼神,轉身朝病房裡走,“我去看看。”
屋裡只有老太太一個人,蔫耷耷得弓著背坐在床上打著點滴。
看見路政國來了,她攢著眉頭揉了下鼻子,似乎是被那股煙酒味給嗆到:“......怎麽又喝酒了。”
路政國走到床邊的椅子前坐下,瞥向老太太淤青的手背,答非所問得回了句:“跟朋友喝的。”
“因為路昊的事兒?”
對方這話問得陡然,他眉間動了動,臉上的神態依然如常:“什麽路昊的事。”
她身體不好,路政國不願把事鬧到她耳朵裡去,收拾路昊的辦法有得是,他要收拾也要挑最礙眼的那個先。
“喝這麽多不是因為路昊,”老太太望著白色的被單點了點頭,手指不由地攥緊了些,“那是因為那個姓宋的男娃娃。”
宋這個字一出來,再裝若無其事也是枉然,窗戶紙被捅破,路政國心裡的惱怒多過了詫異。
“......這事是誰告訴您的。”
“誰告訴我的重要嗎,”老太太低頭搓著拇指上的老繭,聲音忽然有點抖,“事情已經成這樣了,你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
“媽,”路政國不想聊這個話題,闔了闔眼感覺愈加焦躁,“這事我會處理,您把自己的身體照顧好就行了。”
她不想管的,她也管不了對方,可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做起事來有多絕,一切都得順他的意來。
“你其實是知道的,路昊那孩子跟開傑不一樣。他是個有主意的,脾氣隨了你,你想想那會你爸不同意你跟英芳好,你還不是強到底說領證就領證。”
都是他不愛聽的,路政國用力克制著表情打斷道:“媽......”
老太太沒讓他說下去,心累氣緊嘴唇哆嗦著,語氣跟著急了兩分:“他大了政國,他曉得怎麽過好自個的日子,你這麽多年都沒管過他,現在全當放過他好不好!”
房間裡的氣氛低到了極點,路政國悶不做聲得陰沉著臉,視線釘在了床沿上。
“你要是聽不進勸,就掰著指頭數數,”他聽見對方的聲音抖得像篩子,夾帶著哭腔越來越低,“我八十五了路政國,我還有幾年的活頭,我不想家裡成天雞犬不寧的,行嗎?”
路昊去醫院並沒有碰上路政國,不過在停車的附近,看到了坐在便利店前抽煙的虞沁。
他對那張臉的印象不深,只是對方靠坐在露天座椅上偏著頭,左邊的耳環微微晃動著,在陽光下有些惹眼。
“嚇我一跳,”虞沁感覺到有人走近,手指夾著煙回頭望過去,旋即慢條斯理得勾唇笑道,“是你啊,還以為又被逮著了,路政國可不喜歡我當他的面抽煙。”
她的左臉有點腫,笑起來的時候扯著臉頰痛,但不妨礙她心情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