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箱子搬到玄關壘好,宋辰銘統共跑了三趟。東西實在太多,疊放在那就跟砌了堵牆似的擋住了一半的去路。
他後背的衣服已經潤濕,扯著衣領晃了兩下扇風,又轉頭去看路昊的情況。
路昊正闔著眼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傾手肘擱在腿上,左手握著那隻水銀溫度計。
“哎,”宋辰銘叫他,“多少度。”
路昊睜眼抬頭看了過來,目光混混沌沌得不怎麽清明:“三十七八。”
他這話說得籠統,看樣子恐怕是意識都被燒灼得發昏,上頭的刻度也看不太清楚。
宋辰銘心裡的無名火壓不住地躥了上來,蹙著眉從他手裡拿過溫度計,對著燈光看了看——三十七度六,低燒。
“起來,”他說不清自個是生氣還是別的什麽,擱下溫度計去拍路昊的肩膀,“喝點水,然後進屋睡覺。”
小時候碰著低燒,他媽就是這麽打理他的。灌幾杯熱水,再捂著被子好好睡上一覺,發個一身的汗,醒來後也就好得七七八八的了。
路昊腦子正昏沉著,對方這時候說什麽他都不會反駁。進了廚房喝完熱水,轉身回到屋裡,脫了衣服便上床睡覺。
眼瞧他躺下,宋辰銘沒忘給老孟打個電話招呼一聲。老孟聽見他給路昊請假,答應得爽快,還讓他幫忙多照應著點。
第二天是周五,宋辰銘要照常上班。路昊在家睡覺不用多管,只是到了午休的時候順手給他叫了份外賣。
他這邊剛坐下來準備吃飯,送餐的小夥兒就打來了電話。
“請問您那的地址確定是盧華苑三棟的1101嗎?”
“對沒錯,”宋辰銘拿著手機了然地答道,“屋裡有人,你敲重點兒他在睡覺。”
“隔壁屋的都被我給敲出來了,”對方的怒意顯然有些壓製不下,“總不能拿錘砸吧,你們的飯還要不要。”
“......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坐在對面的高驛,隨即報了串號碼給他。
高驛摸出手機照著他說的連打了兩次,都只聽到綿長的等待音:“不行,沒人接。”
“那就算了,”宋辰銘也沒了轍,“那麻煩你把飯放到樓下的保安室吧。”
他掛完電話一抬眼,發現高驛還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對方不緊不慢地喝了口杯子裡的水,開口問道:“你這鬧得又是哪一出?”
“路昊低燒在家睡覺,”宋辰銘收了手機,拿起筷子去夾菜,“他一睡就起不來,本來想訂個外賣叫他吃點,結果還是沒喊得醒。”
高驛聽了他這說法,拿著水杯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是嗎。”
等宋辰銘下了班再回到家裡,已經差不多是晚上八點。
他估摸著對方也沒醒,便在樓下買了碗香菇瘦肉粥,和著擱在保安室那份冷掉的外賣給一塊兒拎了回去。
門一開屋裡漆黑一片,路昊果然是睡了個整天壓根沒起。
宋辰銘進了臥室把燈按開,照著對方的脖子就拍了兩下:“快點起來,吃了飯再睡。”
突然而來的燈光刺得路昊眼睛發疼,他皺著眉把枕頭拽下來擋在眼前,好半天才壓下猛烈翻騰得煩躁,翻身起了床。
宋辰銘帶回來的東西他沒怎麽吃,坐在飯桌前喝了點粥,又很快接著倒頭去睡。
路昊這一覺睡得很扎實,直到周六的十點多才再次醒來。
宋辰銘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起得床,下去買個東西的工夫,對方就已經衝完涼,擦著頭從浴室裡出來。
臉色看著似乎比之前好了些,但多少還是帶著點病色。
“昨晚你手機響個沒完,”宋辰銘把塑料袋子擱在了茶幾上,“你看看是誰找你。”
路昊沒直接應他的話,頭髮擦了個半乾,就隨便套了件T恤朝門口走去:“中午我在外面吃。”
宋辰銘還沒明白他是幾個意思,對方便大步從身邊跨過,隨後玄關傳來一聲關門的響動。
他不明就裡地坐了下來,但還沒坐多久,門口又傳來了兩下敲門聲。
宋辰銘擰開門鎖時怎麽也想不到,路昊的母親林英芳會突然找上了門來。
“阿姨,”不用特意問也清楚她是來找路昊的,宋辰銘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您是來找路昊的吧,他有事剛出去,您要不先進來坐會兒?”
“前兩天才說落口的事,”林英芳從皮包裡摸了手機,翻了下記錄,“轉頭他就給忘了。”
她話裡的前兩天,差不多也是路昊精神最差的那會兒子。估摸著就算記得,也早就被那股難受勁兒給翻騰得沒了。
“我就不坐了,”林英芳電話打過去也沒打得通,收起手機抬眼道,“我過來拿他外婆的東西,拿了就走。”
路昊的外婆當時走得突然,她接到消息匆匆忙忙趕到桐家院,很多事情還沒處理得妥當就倉促地往回趕了。
老太太留下的那些個東西,自己也來不及去整理,便都叫路昊收了起來先放在了一邊。
見對方站在門口似乎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宋辰銘也只能禮貌性地回了個笑答道:“那您等一下,我去他屋裡找找。”
路昊的房間就那麽幾個矮櫃抽屜,東西不多,找起來倒也不是難事。
宋辰銘剛拉開一個抽屜往裡望了眼,便聽到林英芳的聲音在玄關處響起:“怎麽堆了這麽多箱子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