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收拾了書桌,再次出了門。
巷子裡坐著的爺爺奶奶看到他,都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有問他作業做沒做完的,有問他什麽時候開學的,還有人問他:
“聽說你爸要給你帶回來一個弟弟?真的假的?什麽時候接回來啊?”
張爺爺的這個問題讓熱熱鬧鬧的蒹葭巷突然就安靜了下來,除了樹上不停的蟬叫聲就只有張爺爺手裡那把芭蕉扇呼扇呼扇的聲音了。
“這老張頭說什麽呢?老沈家的事兒礙著你什麽事兒了?管太寬。”巷子最深處住著的秦奶奶率先出了聲:“怪不得你兒女都不來看你呢,嘴太碎,煩人,小念別理他。”
“哎,你這老太婆又說什麽呢?我兒女不來是他們工作太忙,在城裡賺大錢呢,誰像你,一年到頭都沒人來看你一眼。”
張爺爺和秦奶奶又一次吵了起來,沒人再在乎沈念的回答,沈念也沒理會,反正這巷子吵吵鬧鬧都這麽多年了,早就成了固定項目了。
但張爺爺說的也沒錯,父親沈崇山是要帶一個小孩兒回來照顧,今天已經去接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沈念站在街口小賣店門口撐起的彩虹傘下,心裡一直在想不知道沈崇山領回來的小孩兒是個什麽模樣,好不好相處。
可是不管好不好相處,往後的時間裡怕都是要在一起生活了。
沈崇山是個貨車司機,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面跑車,沈念很少見到他,但一個月前卻突然回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心情看起來很不好,每天都早出晚歸,即便是偶爾不出去,也是一個人坐在院裡對著滿牆的爬山虎發呆,沈念若有事喊他沒個幾聲是聽不到的。
這樣的狀態維持了大半個月後沈崇山才告訴沈念,說他最好的朋友去世了,留下了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無人照顧,想接回家來,一起生活。
沈念有些意外卻沒意見,但他有點想問問沈崇山,你一年有大半的時間都不在家裡,把孩子接回來誰來照顧?可沈念沒有問,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這個資格。
下午三四點的日頭正是最毒的時候,即便站在傘下也還是被烤的難受,路的盡頭還沒有人影,沈崇山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沈念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待著。
可巷子裡的討論聲他站在這裡都能聽得到,走回去怕又一次成為焦點。
他不願意。
“小念——”
猶豫著去哪裡待一會兒的時候,一道聲音打散了沈念的思緒,順著聲音看過去,梁秋正騎著自行車從遠處一邊揮手一邊飛馳過來。
到了跟前,耍帥的來了個急轉彎,沈念怕他技術不成熟剮蹭到自己,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帥嗎?”梁秋停在他的面前揚揚下巴問他。
沈念勾了勾唇角:“還行。”
“你在這兒站著幹嘛?”梁秋看了看著前後都沒有一人的街道:“補鈣呢?”
沈念笑笑沒說話,梁秋也就沒有再問,作為發小他真的是再了解不過沈念的性子了,上前一步勾住沈念的脖子:
“不說就不說。走,請你喝冷飲去。”
冷飲廳也沒電,梁秋想吃個冰激凌都打不出來,最後也只能買了兩瓶汽水兒,老板斬釘截鐵的說這就是冰鎮的,可摸著也只是比體溫稍微涼一點,梁秋都快絕望了:
“早知道就帶你去我家那邊了,這破地方真的是受夠了。”
梁秋口中的破地方也是他自己生活了十來年的地方,直到三年前梁秋的父親生意有了起色,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夜暴富,才搬去了城裡,縱然不在一個地方住了,梁秋倒是常回來,若不是停電,他也不會這麽嫌棄這個地方。
屋裡悶,外面烤,梁秋就蹲在冷飲廳門口的位置,身體一半在屋裡一半在屋外,問沈念:
“你暑假作業寫完了沒?”
沈念聞聲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梁秋帶著討好的笑意,沈念無奈的笑了下:
“又抄?”
梁秋起身走過來站在沈念旁邊。摟著他的脖子和沈念打著商量:
“我跟我媽約定好了,要是能在三天之內完成暑假作業,她就給我買一輛我看上的山地自行車,幫幫忙?你也知道,我並不是學習不好,正經考試我還是很認真對待的,這不就是暑假作業我懶得做嘛。”
這話倒是真的,於是沈念也就沒拒絕,和梁秋在滾滾熱浪裡喝完了一瓶冷飲後一起往家走,巷子裡的人群還是沒有散,但話題已經不是沈家的那點事兒了,沈念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帶著梁秋進了自家院子,進屋的時候巷子裡的話題又一次變成了沈家的。
沈念像是沒聽到一樣從自己房間裡拿出暑假作業來遞到梁秋面前,梁秋笑著接過,看了一眼門外,問:
“沈叔真的要帶個孩子回來啊?”
“嗯。”沈念說:“今天已經去接了。”
“沈叔本身就一年四季不著家了,這帶個孩子回來不是給你找事兒做嗎?你媽能同意?”
沈念看著他沒說話,梁秋在這沉默中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什麽,開口:
“你媽她……”
“她沒跟我聯系過。”沈念說。
沈崇山和遊曉月在三年前離了婚,沒有通知自己,沈念只是在放學回家發現家裡關於母親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不見的時候,沈崇山才跟他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