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看著顧執,看到了他身上穿著的衣服都破了,額頭和嘴角都帶著傷, 就連脖頸處都是一圈血痕,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這人真的是打架不要命。
兩人的視線撞到一處,又很快默契的錯開。
“他不是我弟弟。”沈念開口,然後在警方詫異的眼神中他又補充道:“不過確實是從這個家離開的。”
顧執嗤笑了一聲,沒說話,似乎很不屑沈念的這種解釋,警察也因為沈念的大喘氣笑了下:
“兩兄弟之間有什麽仇什麽怨能到這種程度的,都是一家人,別往心裡去,再怎麽說也是你弟弟不是?這段日子應該在外面生活的挺苦的,能回來不容易,就別再鬧了。”
沈念不說話,是因為他無法跟警察解釋太多,顧執也不說話,沈念卻清楚的感覺到,他是不屑於開口。
警方把人找到送回來似乎就已經算是完成任務了,對於他們的家庭內部矛盾在兩個人什麽都不說的情況下,也只能出聲勸兩句,囑咐兩聲就走了。
安靜的小院裡又剩下兩個人,顧執坐在西屋的台階上沒有進屋的打算,是個馬上就走的姿態,不會在這個地方多停留,沈念靜靜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不知道跟顧執應該說什麽,也沒有開口的打算。
但沈念也否認不了,家裡不是一個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不喜歡的顧執,都比之前他回來的感受好太多太多了。
至少不那麽空了。
“我不想回來。”顧執開口:“我也沒辦法,我等他們走遠了我就走。”
沈念對於顧執的話沒有回應,就好像顧執是走是留,對於他都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他只是難得的覺得有點餓,已經很久了,在回到這個家裡的時候還會有餓的感覺,晚上也大多時候不吃飯,但今天他想做一點東西吃,即便家裡已經沒有多少食材了。
冰箱裡只剩下幾個饅頭和幾個雞蛋,沈念懶得出去買便想炒一炒吃,只是饅頭才剛拿到菜板上,他就聽到了腳步聲,顧執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往門口走,他要離開了,意識到這一點的沈念就連手中的動作都頓了下來,突然不餓了。
可他也沒有做什麽,就靜靜的站在那裡,等著腳步聲消失不見,等著家裡又變成他一個人,然後自己跟自己說話。
但比腳步聲消失更早到來的是雷聲,轟隆隆的一聲響在窗外,似乎又要下雨了。班裡的同學說錯了,今天不下雪,而是要下雨。
顧執的腳步因為這道雷而停在廚房的門口,沈念回身看過去的時候甚至隔著薄薄的門簾都能看到他在發抖,整個身體也是僵硬的。
他知道不太應該,但是看到顧執站在那裡沒有離開,沈念的心裡是開心的。
或許就是因為這點開心,所以沈念決定走過去告訴顧執可以去房間裡躲一躲,但沈念還沒掀開門簾,又一道雷聲就砸了下來,比先前更悶更重,像是就在頭頂炸響,顧執蒼白著一張臉,像是忍耐到了極限,連看一眼沈念都沒有,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轉身跑進了北屋。
至於去了哪裡,不言而喻。
沈念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意識到自己還是餓的,便回到廚房去又繼續去做飯了,做好了也沒回去北屋,就在餐廳裡吃了大半碗,窗外已經開始下雨了,玻璃窗上都有了一層水霧,沈念邁步走過去,伸手抹掉了那層水霧,然後他看到了映在玻璃窗上的,屬於自己惡劣的本性。
他喜歡家裡有人的感覺。所以他想把顧執留下來,用沒有成本的溫暖馴服他,讓他對自己好,眼裡心裡只有自己。
就像他曾經對沈崇山那樣,甚至對自己要比對沈崇山更好。
沈念知道,這很容易做到,顧執和自己一樣對溫暖沒有任何抵抗力,他只要稍稍展示一點溫暖和關心,顧執就會從堅硬變得柔軟。
至於給予的這份溫暖和關心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麽關系呢?自己得到想要的才是重點,況且顧執曾經對自己做了那麽多惡劣的事情,自己就算以牙還牙似乎也理所應當。
顧執的瘋狂是個未知炸彈,可沈念會在乎嗎?現在沒有什麽比他一個人更可怕的事情了。
雨並不大,但這樣的雨通常不會立刻停下來,斷斷續續的能下一整個晚上,沈念慢悠悠的從廊下回到北屋,不出所料的,害怕下雨打雷的顧執還是在他曾經最能給他安全感的位置,沈念開了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了,他應該躺下的,卻沒有,就那麽雙腿垂放在床邊。
幾秒後有人抓住了他的腳腕,沈念一點也不意外,但他還是垂眸看了一眼,依然和前幾次一樣抓的很緊,緊到他關節都泛著青白,沈念其實也覺得有點痛,但他並不在乎,任由他握著。
在這個他們都不太喜歡的下雨天裡,能有人陪在身邊,即使是不太喜歡的人,也是一種慰藉。
顧執也一定這麽想,不然他不會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的抓著自己。
雨下的有點久,久到沈念都覺得有些困了,他難得吃了不少,此時整個人都懶懶的,倦倦的,只是顧執抓著自己的姿勢讓他連躺下去都覺得有些困難,所以也只能強撐著。
這場雨一直下到了半夜,玻璃窗不再被雨滴敲響的時候,沈念也靠在牆壁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他覺得有個人出現在房間裡,又放緩腳步往門口的地方走去,沈念猛然驚醒才意識到不是夢,是顧執從床下爬出來了,正打開門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