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懷疑自己的能力了,他沒有把握肩負起顧執的人生了,他連自己的都肩負不起了,又能給顧執什麽呢?
他從來沒有為顧執付出過什麽。一直以來,都是顧執給他更多。
打完點滴回去的時候沈念堅持要背顧執走出醫院去打車,顧執有些舍不得,可沈念已經在他的面前蹲下身了:“執哥,讓我為你做點什麽吧?我心裡好受點。”
沈念的話都這麽說了,顧執就不可能拒絕,哪怕單純的只是為了安慰沈念一下。
顧執爬上了沈念的背,沈念背起了他。
“重不重?”顧執在背上問他。
“不重。”沈念顛了顛他:“可以再多吃點。”
沈念走得很穩,遇到人多的時候擔心顧執的腳再被碰到會主動避讓,一直到人少了才往前走,也因此這段路他走了更長的時間,等把顧執放在路邊的時候,沈念的額頭和鼻尖都有了一層薄汗了,顧執抬手幫他擦掉,沈念只是笑了笑。
回到出租屋,沈念去做飯之前把手機交給顧執:“執哥幫我錄音吧。”
顧執接過手機,看著沈念:“好。”
這個晚上沈念沒有讓顧執再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為了他的腳,也為了他能夠好好休息,顧執隻堅持了一次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沒有發生暈倒的事情之前,一切都還有一層表象的外衣,他們可以不捅破,可以裝著歲月靜好,顧執可以猜想自己並沒有給沈念那麽大的壓力繼續哄他睡覺企圖治愈他,沈念也可以想象或許顧執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累,繼續接受這份安穩。
可現在,一切都變得無所遁形,沈念無法接受,顧執也不能視而不見。
關了燈,躺在床上,沈念算了算距離中考的日子:“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你這幾天都在家裡休息吧,明天我去學校把你的東西都拿回來,不差這幾天了,腳好好養著。”
顧執聽沈念的:“好。”
“你有什麽不會的可以問我。”沈念說:“我可以幫你。”
顧執轉過頭去看沈念,光線昏暗,他只看到沈念的一個輪廓:“不止現在,等到了上海,高中課程你也還是要教我的。”
沈念沒有立刻說什麽,顧執在這樣的沉默裡變得有些緊張,他坐了起來:
“念念,我不允許你有別的想法,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顧執的話說得有些凶狠,惹得沈念側過臉來看他,很輕的笑了下:“沒有什麽想法,睡吧,我聽錄音了。”
顧執看到他戴上了耳機,之後便沒了聲音,顧執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也躺下了,卻一直都沒有睡著,沈念對於兩個人曾經的那些約定都在遲疑,雖然最後還是給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顧執還是不安。
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們之間目前存在的不止拖不拖累的問題,還有一個寧迦。
誰也沒有睡好,錄音沒有用,沈念噩夢連連,驚醒的時候整個衣服都濕透了。可顧執不知道是為了減輕他的壓力還是說真的累極了,竟沒有起身,甚至都沒有任何的動作,沈念坐了許久又躺了回去,睜著眼睛到天亮。
沈念第二天去學校取回顧執東西的時候,再一次在校門口看到了寧迦,她開著車,見沈念從校門口拎著東西走過來便下了車看著沈念:
“小執還好嗎?”
“挺好的。”沈念說完就邁步走向自己的自行車,沒有多談的欲望,寧迦卻像是感覺不到,邁步跟了過去:“關於昨天的事情,我們還沒有談完。”
“你再跟我說多少次我都還是一樣的回答。”沈念說:“我不會推開顧執。”
“你當然不會推開他。”寧迦看著沈念,輕笑一聲:“因為現在本來就是小執在推著你往前走,你怎麽舍得呢?”
沈念像是被戳中了心裡最疼的那一處,手都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拎著的東西都差一點掉在地上,他快要維持不住刻意表現出來的底氣。
“談談吧。”寧迦說:“如果你也想小執好的話。”
寧迦以為沈念會答應的,他已經在自我懷疑的邊緣處了,可沈念還是邁步離開,讓寧迦有些意外,她疾走兩步攔在沈念的面前:“你真的要耽誤他一輩子嗎?”
沈念和顧執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沈念目前又是怎樣的狀況,寧迦其實並不清楚,可昨天兩人在病房裡的狀態,沈念在聽到顧執是因為休息不足而暈倒時候的反應,寧迦是看得清清看得清清楚楚的。
她確定顧執會出現意外是因為沈念,而沈念此時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神情更是讓寧迦確定。
“我沒有。”沈念說:“我會好起來的。”
“什麽時候?”寧迦逼問他:“能在小執下一次為你暈倒之前好起來嗎?如果不能,你能確定他下次倒下之後還能像這一次這麽幸運地站起來嗎?”
沈念不說話,手卻開始不受控的發抖。他不想露怯,他也討厭這樣不經事的自己,可他也控制不住。
寧迦似乎很滿意自己看到的:
“你剛失去父親,是情緒最低沉的時候,我想在一定程度上我理解你,可這不是你繼續拖著小執的理由。”
“我能問問你沈崇山給你留了多少錢嗎?你又準備花多少在小執的身上嗎?”寧迦問他。
“你現在也不過才17歲,至少要去上4年的大學,這個年紀你能把自己照顧好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你怎麽擔負小執的?難道讓他放棄學業陪你一起?做你的保姆,小跟班,為你一直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