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下了床走去陽台看著沉寂在黑夜中的小區,或許是入住率原本就低,又或許是時間真的太晚了,他觸目可及的單元樓竟然沒有一戶是亮燈的。
不過沈念隨即也覺得自己腦子像是有問題,亮不亮燈和顧執在哪裡有什麽必然的關系嗎?他總不能根據這一點就判斷顧執住在那裡。
自己好像有點魔怔了,沈念緩緩歎出一口氣。
今夜的氣溫還算涼爽,並不怎麽悶熱,沈念就站在陽台吹了一會兒風,覺得有了點困意的時候便準備回去繼續睡,只是轉身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地看到樓下綠化帶旁邊的長椅上似乎坐了一個人。
在路燈的映照下,還能看見一抹白色。
沈念不確定是不是顧執,他甚至並不確定那是不是一個人,他住在八層其實並不能看得清楚,可總要去確認一下,乘坐電梯下去的時候沈念察覺到自己有些緊張,萬一……萬一自己看花了眼,並不是呢?
單元門被打開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夜裡也震耳欲聾,驚擾了安靜坐著的人,沈念看到那個人影動了一下,繼而朝自己的方向看來,光線昏暗,距離也並不算太近,但沈念已經確定了是顧執。
這人也真是的,大半夜地坐在路燈下綠化旁,不怕蚊子咬嗎?
可不管如何,沈念都松了一口氣。
確定了是他,沈念反而不怎麽著急了,將剛才因為緊張而有些快的心跳平複下來,才慢慢走了過去。
四周很安靜,只有旁邊草叢裡時不時響起的蛐蛐聲,沈念站在了顧執面前,顧執就坐在椅子上看著他,一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怎麽還不睡?”
“怎麽坐在這裡?”
兩人同時開口,都有些微怔,後來顧執淡淡笑了下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沈念便又問:
“那天怎麽招呼也沒打就走了?”
“有事兒,沒來得及告訴你。”顧執始終帶著一抹沈念看不太懂的笑意:“生氣了?”
顧執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破綻,但沈念的直覺告訴自己他說的並不是真話,可沈念不是刨根問底的性子,也不覺得自己有這個立場,便搖了搖頭沒說什麽,在顧執的身邊坐下了。
隔著一人的距離。
八年前的兩個人明明熟悉到每天在一張床上抱著睡,但現在卻是坐在一起都覺得別扭。
不是和這個人在一起別扭,而是氣氛,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的那種別扭。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沈念看著前方:“這麽晚了,怎麽坐在這裡?”
問題又回到了最初,像是沒話找話,但在這個當下誰也不會抗拒。
“睡不著,出來走走。”顧執說:“你呢?怎麽也沒睡?”
“我還以為你知道。”沈念帶著點生氣的語調。
顧執聞言意外地看向沈念,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沈念的側臉,很柔和的線條,被暖黃的燈光映著更顯溫柔,顧執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微微傾身湊近了沈念,問他:
“是因為我嗎?”
顧執這明顯逗弄的語氣他以為沈念不會回答自己的,可沈念卻在聞聲後回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不過數秒就給了他答案,意外的答案,他說:
“是,因為你。”
顧執隨意放著的手因為這個答案而微微蜷縮了一下,笑容也有些僵住了,但片刻就恢復了正常:
“念念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的沈念不會這麽直接的。
“你也不一樣了。”沈念說。
“人都是會變的。”顧執錯開視線:“我們都八年沒見了啊,不一樣很正常。”
沈念看著顧執,突然有了那麽一些些的勇氣問問他這些年的經歷,可話才剛到嘴邊,連說與不說都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顧執卻又出了聲,他說:
“念念,那天在你家我說你欠我的那些話是開玩笑的,別當真,你不欠我什麽,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向你討什麽的,如果我給你壓力了,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無意打擾你現在的生活。”
這話從誰嘴裡說出來都不會由顧執嘴裡說出讓人覺得心疼,顧執以前是什麽樣的人沒有人比沈念更清楚,他原本是瀟灑的,肆意的,就算在乎沈念也沒能磨去他的棱角,想要什麽就會拚命去得到,可眼前的顧執卻像個被打磨成型的商品,說著的是他從前從不會說的話,以至於沈念都不知道要回應什麽。
他和顧執的溝通方式還停留在八年前,如今這樣沈念適應不良,但即便不適應,卻還是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你要走?”沈念盡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顧執不是很在意的點點頭:“要走的,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路啊,我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說好要一輩子的兩個人,到底是在八年前分道揚鑣,橋歸橋路歸路了,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那你為什麽來找我?”沈念的聲音開始有些發抖。
顧執大概聽出來了,轉過頭來看他,片刻之後又看向了別處:
“遺憾吧,分開的時候的確有恨,可時間都過去這麽久了,當初的感覺也都淡了,但我還是想看看你放棄我走的這條路到底怎麽樣,現在看到了,覺得你沒有錯,挺好的。”
“顧執……”
“還有……”顧執打斷他的話:“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掛念了我很多年吧?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消息,之後也沒有任何聯系,你心思那麽重,想法那麽多,我覺得我要是不出現,你可能這輩子都放不下我,我過來也是想讓你看看,我也挺好的,以後不用念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