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候機廳,沈念看著停機坪上的飛機帶著幾分遺憾笑了笑,問梁秋:“坐飛機什麽感覺?”
“去北京的時候坐一次不就知道了?”
沈念搖搖頭:“我已經買好了去北京的車票。”
那張沈崇山留下來的銀行卡沈念在離別之際悄悄塞給了顧執,他不知道顧執會不會缺,但這麽做他心裡會好過一些,他手裡剩下的錢並沒有多少,撐一個學期都困難,他到北京之後就要開始打工。
梁秋沒有不支持他把錢留給顧執,但幾次也想開口肩負起他的大學生活,只是最後都沒有真的把話說出來,他知道沈念不會接受,所以最後也隻說了一句:
“我永遠是你哥,跟你哥不用太客氣。”
沈念明白他的意思,笑了起來:“我知道。”
送走了梁秋,沈念又回到了蒹葭巷繼續等顧執。
其實連沈念都覺得自己的做法很是虛偽,畢竟他只是等消息,卻並沒有後悔讓顧執離開自己,他只是想等顧執一個平安,一個日後有所依,一個屬於自己的安心。
可沈念沒有等到,一直到不得不離開小城去學校報到的時候,顧執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沈念就那麽帶著顧執留在肩膀上的疤痕,離開了小城。
對於大學生活,幾乎所有人都是充滿新奇和憧憬的,曾經沈念也這麽以為的,但事實卻並非如此,拚了命想要離開小城和對未來的種種期待似乎都被莫名的東西澆滅了,他就像是從一口枯井裡轉移到了另一口枯井,和之前的自己之前的生活也並沒有任何不同。
依舊孤僻不合群,依舊獨來獨往,依舊很長時間都不開口說一句話。
他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看到了顧執,和沈崇山一樣,眨眨眼就能消失的顧執。於是沈念知道,他的幻覺開始不僅僅限於沈崇山,還有一個顧執。
這一度讓沈念很是不安,沈崇山是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那顧執呢?他迷信的想這會不會是某種暗示,不好的征兆?
“我後悔了。”梁秋在沈念無法繼續念書,選擇休學一年的時候曾這麽說:“就算當初你們堅持在一起,你的情況也不會比現在更糟。”
沈念聞言看了梁秋許久才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卻只是輕輕搖頭:“我不後悔。”
沈念的確不後悔,顧執現在生活得如何他不能確定,可在自己身邊的話只能更糟,這樣的自己拖著他,他會沒有自己的生活,沒有時間學習,然後在漫長的歲月裡被自己一點點毀掉。
離開自己,至少還有別的可能,所以他不後悔,也不能後悔。
能看到顧執的狀態一直維持了大半年,終於再又一次給寧迦打電話的時候,寧迦告訴沈念:“找到他了,我帶他回來了。”
沈念想見見他,哪怕遠遠地看一眼,可寧迦沒有再給沈念更多的訊息,甚至在那通電話之後她就換了號碼,沈念再也沒有和她取得過任何聯系。
他曾回那座小城看過,也回過蒹葭巷的小院兒,回過他們的學校,但都沒有找到顧執,他像是沒有在這座城市出現過,在自己身邊的這三年也虛幻的像場夢。
時間能撫平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傷口,就算無法痊愈,卻也只是剩下深夜無眠時候的偶爾陣痛。
如果時間夠長,可能連陣痛都不會有了。
沈念在經過近半年的心理谘詢之後漸漸和自己達成和解,開始試著重新生活,也是自那之後他幾乎沒有再見過顧執,連夢裡他都沒有再出現過,他也沒有等來顧執的尋找,那分開時候說的‘我會找到你,也絕不放過你’像是一句不甘的戲言,當不得真。
或許他已經遇到了另一個陪伴他的人,他已經重新開始了另一段全心全意。
或許已經忘了他也說不定。
只是沈念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麽已經遵循了沈崇山的遺願,和顧執也已經分開多年,而自己卻還是會偶爾見到沈崇山,懵懵懂懂中他好像知道答案,卻從來不敢深想。
他死死的壓抑著某種要破土的情感,但心,總是比嘴巴先一步承認。
時間一年一年地往前推著走,沈念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不再那麽常常想起顧執,他重新回到學校,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學業,拒絕了許多好的就業機會來到了一座還算喜歡的小城,成為了一名老師。
許多人不理解他,問他為什麽讀了那麽好的大學到最後卻選擇做老師這個職業?也有人說他傻,但沈念卻沒有在乎,他喜歡這份工作,也沒有那麽高的要求,工資不高卻足夠生活,重要的是他死寂的猶如枯井一樣地生活在這些半大的孩子身上開始有了一些鮮活的痕跡。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安排,他班上一個孩子的名字竟然和顧執同音不同字,叫顧值。是個活潑到有點過分的孩子,性格開朗極其愛笑,班裡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家長會沈念也見過他的父母,不用過多交流就知道他們對顧值的疼愛。
沈念總是忍不住地在想,如果顧執也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是不是也會和眼前的顧值一樣幸福,好好長大。
但沒有如果,他們都未曾體驗過最平凡的人間尋常。
沈念在孤獨與溫暖中度過了年少,又在遺憾和掙扎中告別了青春。
此時的沈念已經25歲。
和年少的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區別,還是一個人,沒家人沒朋友,近些年連梁秋都很少再聯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