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陷在了自己的世界裡,越說越癲狂,沈念也越來越緊張,他短暫的停下來四處看著,卻看不到一個可疑的人。
“在找我嗎?”那人笑著問:“都一個月了,想見我嗎?”
沈念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電梯門剛開,正準備進去,聞言頓了一下。
“見面之後我告訴你我的目的是什麽,又想對你做什麽,好不好?”
“我真的是……真的是控制不住要出現在你面前了。”
電話被掛斷,沈念走進電梯,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可他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害怕,他甚至在隱隱地期待什麽。
期待是一回事,在黑暗中用鑰匙開門的時候感受到另一個人的氣息卻是另外一回事。
“我來見你了。”身後響起了另一個人聲音的時候,沈念還是害怕了,因為無法確保身後的這個人是不是期待的那一個,直到他輕輕地喊了一聲‘念念,好久不見’沈念才卸下了全部的防備。
是他。
這個世界上除了顧執,再也沒有人稱呼自己為念念。
此時的他在黑暗中虛虛地抱著自己,用開玩笑一樣的語調問自己想不想他,要不要他進去,沈念隻覺得像是在做夢。
但這場夢太真實了,真實到他能感覺到顧執的心跳和體溫,只是不知為何,那個8年前總是給自己溫暖的小孩兒體溫會這樣的涼,涼的有些不正常。
“你先放開我。”沈念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撿鑰匙。”
“好啊。”顧執笑著說完後退一步,沈念靜默幾秒蹲下身摸到了掉落在腳邊的鑰匙,打開了門。
此時黃昏,屋內的光線很暗,沈念開了燈,順手把鑰匙放在玄關處的鞋櫃上,看著面前唯一的一雙家居拖鞋,索性也就沒有換。
“直接進來吧。”沈念說。
他邁步進了屋沒有回頭看顧執,顧執站在玄關處像第一次走進沈家小院兒一樣的好奇地打量著一切,有些熟悉,屋內布置還是他熟悉的沈念的風格,乾淨整潔到像樣板間。
面前只有一雙拖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地墊前面,顧執打開鞋櫃看了一眼,只有幾雙外出鞋。
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別人來過。
顧執笑了起來,換上沈念的那雙拖鞋進了屋。
從顧執出現開始,沈念就處在一種極度不真實的狀態中,從黑暗的走廊到光亮的室內,他甚至也沒有回頭看一眼顧執,他總覺得回頭後這個人就消失不見了,一切不過是舊病複發,幻覺一場。
“這些年,念念還好嗎?”顧執出聲問他,直到這個時候沈念才有了些許的真實感。
幻覺裡的顧執從來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不會用大人的姿態跟他說話,更不會問他過得好不好。
沈念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沒有再生病,還是說因為顧執這個人,他站在餐廳倒了一杯水回身想要遞給顧執,卻在轉身的時間怔在原地,連手中的水杯都險些掉落在地上。
他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險些要認不出來。
剛才在走廊裡,光線只能看到一個輪廓,沈念也只是通過一聲‘念念’斷定了這個人是顧執,可現在,一切細節都暴露在燈光之下,他這才注意到眼前的顧執竟是滿頭銀發。
顧執看著沈念,察覺到他的目光,笑了起來:
“好看嗎?”
“染的?”沈念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抖。
“對啊。”顧執笑看著他:“不然呢?”
沈念聞言緩緩放松了下來,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熟悉也陌生的人,剛才在門外他抱著自己的時候沈念就知道他已經高出自己不少,可是他沒想到顧執會這麽瘦,瘦的讓人覺得他是不是吃了許多苦。
他過得不好嗎?那他這些年……
“給我的嗎?”顧執出聲打斷沈念的思緒,指了指他手中的水杯,沈念聞聲垂眸看了一眼,邁步走過去遞給他:“家裡沒什麽別的喝的。”
顧執接過來,手指碰到了沈念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熱水拿太久了,以至於指尖很燙,和自己的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他很喜歡這樣的暖。
“謝謝。”顧執說。
沈念意外的看他一眼,卻沒說什麽,他們之間相隔八年之久,陌生客套一些本也正常。
曾經覺得顧執會來找自己的時候,沈念想過無數次再見面會是什麽樣的場景,不在乎或驚天動地,或猝不及防,但沒有一種想象是如現在這樣,在一個傍晚,兩個人心平氣和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水。
他們分開得轟轟烈烈,見面的時候卻能做到如此平靜。
連沈念都覺得意外。
或許是長大的緣故,沈念覺得顧執沉默了許多,這種沉默不是言語上的,是他整個人都沉寂了下來,很安靜地坐在那裡,輕輕轉動著面前的那杯水。
沈念打量了他許久,那一頭銀發白的亮眼,始終吸引著自己的目光,他不知道顧執為什麽要染發,這個舉動似乎和現在顧執的性子並不相符。可轉而一想他此刻的模樣也和剛才電話裡近乎癲狂的他不太一樣。
沈念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現在真實的他。
其實不只是顧執的頭髮,他的皮膚也比8年前白了不少,那似乎是一種病態的常年不見日光的白,為什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