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執牽住了沈念的手。
所有人都覺得遊曉月既然出現了,那麽多少也該跟沈念說幾句話的,哪怕只是一句‘節哀’,可她沒有,她甚至除了邁步走過來之前的那個眼神之外,再也沒看過沈念一眼,就好像她根本沒發現這個人。
時隔六年再見面,沈念依舊被她無視的徹徹底底,像他在遊曉月身邊生活過的11年。
遊曉月見顧執沒什麽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便也沒有自討沒趣,只是轉身離開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顧執和沈念牽在一起的手,她靜默了幾秒鍾,到底也沒說什麽,又或者說不想在這個時候說,便轉身走向門口,似是準備離開了。
遊曉月邁步走出北屋的時候顧執簡直想要去把她抓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麽,遊曉月明明一句話也沒有跟沈念說,可顧執就是確定他的念念會因為這次無視而更加自我否定。
可是就算顧執現在去把遊曉月抓回來又有什麽意義呢?她會關心沈念會疼愛他嗎?不會的。就算可以強迫她裝樣子,沈念也不是傻子,不會感覺不到的。
“念念……”顧執小聲叫了聲,沈念聞言緩了幾秒才勾了勾唇角,又回到原地跪下了。
在梁秋和顧執的堅持下,沈念改變了姿勢沒有再跪,他靠著牆沒什麽焦距的看著某處,心裡亂糟糟的,但可以確定的是,沈念很討厭現在的自己,他不明白為什麽在剛才聽到梁秋說遊曉月來了的時候,他竟然會隱隱的,對這個女人抱有一絲期待。
他期待遊曉月能拉他一把。
可遊曉月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和看一個陌生人沒什麽區別。
為什麽呢?11年的無視,六年的分別,他為什麽會對遊曉月還有期待?僅僅是因為她是母親嗎?
他又為什麽會忘記,自己是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呢?
視線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落在了沈崇山的身上,想到了遊曉月碰觸沈崇山冰棺時候的眼神。
她應該是喜歡沈崇山的,沈念想。
至於為什麽喜歡還分開,沈念就不知道了,那是大人的世界,他看不透。
顧執一直坐在沈念旁邊想和他說說話,可叫了兩聲之後都沒有被回應之後梁秋叫停了他:“算了。”
“他會亂想的。”顧執說:“他會更討厭自己的。”
沒有經歷這些事情的時候,沈念或許不會有太鮮明的感受,他甚至不會想起遊曉月,可現在他經歷了這麽多,遊曉月又站在他的面前,他會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是一個連母親都不喜歡的孩子。
“要是我們的話有用,他也不會這樣了。”梁秋也心疼得紅了眼眶:“等葬禮結束吧,或許結束能好一些。”
這天的後來不管是誰進來靈堂視線都要在沈念的臉上掃過,像是看他這個人,又像是想從他的臉上探究到和遊曉月的關系,沈念無所謂枯樹一樣的靠坐在那裡任由每一個人看,顧執卻受不了,可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辦法要求沈念戴口罩,所以他只能讓自己戒備起來,只要有人進來他就傾身擋住沈念,讓他們再無瞧見的可能。
晚飯過後沈念又吐了,梁秋和顧執都在洗手間守著吐出東西卻還在乾嘔的沈念。
“他一直這樣?”梁秋問。
“嗯。”顧執一邊拍背一邊遞水讓沈念漱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已經三天了。”
說到最後顧執的聲音都有了哽咽,那是心疼卻又無能為力的訊號。
沈念平複掉胃裡的翻湧之後回頭看他,慘白著一張臉,卻還對他笑,說:“我沒事。”
誰都知道沈念不可能沒事,但誰都對此沒有任何的辦法,這是心病,他們誰都救不了。
晚點的時候小院兒裡的人也都散得差不多了,安靜了下來,沈念也是個人,也有堅持不住的時候,他靠著牆壁迷迷糊糊地睡著,沒睡多久就看到沈崇山從冰棺裡坐了起來,蒼白著一張臉徑自走向他,拎小雞一樣地把他拎起來扔進了冰棺裡,告訴他:
“該死的人是你!”
冰棺被蓋住,沈念喘不過氣,他看到冰棺外的沈崇山,也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遊曉月,這一次她看向了自己,他們都看著自己,面色帶笑,似乎對於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念念,念念……”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時候,沈念也得以從夢中脫困,他下意識的去看沈崇山的方向,才清晰地認知到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可得知是夢境的沈念竟也沒有輕松的感覺。
有那麽一瞬,他寧可這是真的,他覺得躺在那裡也不會比現在更難熬。
“念念……”顧執擔憂地叫了他一聲,沈念聞言回頭看過來。
“你又做噩夢了。”顧執心疼地說。
“嗯。”沈念淡淡應了一聲,重新靠回去,卻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有余悸,怎麽都不舒服,顧執看穿了他,想要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送完蘇小小和梁春朝的梁秋回來了,坐在了旁邊,他說這幾天都要在這裡留宿陪沈念,顧執其實是有些不爽的,但連一丁點兒的抗拒都沒有表現出來。
他知道的,沈念的朋友就只有這一個,能陪著沈念的也只有自己和梁秋,他希望沈念早點好起來,至於是不是自己帶他好起來的,似乎也並不重要。
顧執出聲想要繼續剛才的動作讓沈念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一直沉默的沈念卻突然開了口,問:“我爸的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