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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斯白眨了下眼, 下巴枕在小臂上,仰頭看著江逾聲黑漆漆的眼底映出自己的影子。
他覺得自己那顆好不容易適應了跟江逾聲親近接觸的強大心臟又開始壞掉似的瘋狂跳動。
腦中一瞬間晃過之前某天,江逾聲抬眼望向他、雲淡風輕又好像意有所指對他說的那句“我沒說過我喜歡女生啊”。許多細碎的日常相處, 在這時好像全都串連起來,讓記憶裡江逾聲的笑和話語都變得意義不同。
哪怕可能只是會錯意, 一時間, 他心底躍躍欲試的小心思還是止不住地冒出來,又開始在心口蹦跳。
祁斯白張了張口, “我……”
江逾聲的手已經收回去, 拿起了筆。他的視線在祁斯白臉上又落了兩秒鍾, 笑起來, 問他:“要說什麽?”
祁斯白攥了下肩頭那件外套的衣領,一邊覺得自己的心臟緊張到像要跳到嗓子眼裡, 一邊又覺得某句話已經在嘴邊蠢蠢欲動。
他頓了頓。
江逾聲不知道是不是忽然察覺到什麽,眼皮動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微斂,喉結也忽地上下滾動了一下。明媚日光從窗外溜進來,在他眼瞼下方投下一點淡淡的陰影。
祁斯白輕輕地吸了口氣。短短的幾秒鍾內, 他腦中像一鍋被攪亂的粥,好像想到很多東西, 又好像空空的, 什麽內容也沒有。
對於跟江逾聲說喜歡他這件事本身, 祁斯白並不忸怩,至多就是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可他現在看著江逾聲, 腦子宕機似的, 總覺得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他遺漏了。
……這麽一個場合下,隨便地說出來, 是不是太隨意了?不,好像不是這個事情……
他幾乎忍不住要違背潛意識而說出口的那一瞬,窗外的涼風倏地灌了進來。
江逾聲坐在窗邊,他坐江逾聲一旁。風直衝他面門而來,他被吹得閉了下眼,忽然醒了神——
他不確定江逾聲的答案會是什麽。
但他確定的是,還有兩周不到的時間,他和江逾聲就要去參加一場很重要的考試。而在這期間,他們會每天一起上課、集訓,一起討論題目。
不管江逾聲的反應是什麽……他們兩人好像都不應該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分心。他們的關系也不用非得卡在這個節骨眼,發生什麽未知的變化。
……也就兩周的時間而已。
祁斯白用手撐了下桌面,有些突兀地坐直起來。外套夠大,還掛在他肩上,沒有滑落。
江逾聲的視線跟著他的動作,眼皮抬了起來。
祁斯白掩飾性地揉了下眼睛,從桌上摸過自己的手機,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圈,嘴上一本正經地扯了個話題,“我剛想說,我忽然想到,好像還沒問過你,為什麽學競賽?”
這話一出口,祁斯白就有點後悔。
他雖然確實好奇,但也知道這問題的無聊程度,堪比牧陽成之前看的那個綜藝上,導師問參賽選手的那句“你的夢想是什麽”。
尤其是在這種閑散的午後被莫名其妙地問出來。
他飛快地打了個補丁:“……你之前說過,你不覺得競賽有趣。”
祁斯白嗓音裡還帶著點剛睡醒後的沙啞,語調也懶散。說不好是不是這個狀態顯得他說的話比較可信,江逾聲順從地想了想,說:“最開始是……為了降分吧,穩一點。我最開始學了半學期物競,然後就被附中的老師忽悠去數競了。”
祁斯白樂了下,“後來呢?”
“後來,確實覺得競賽比教條一樣的課本有趣一些。其實要是附中的數學也和九中一樣,我可能真不會碰競賽。”
“……和九中一樣?”
“比如……聽說你們初中就接觸了矩陣和克拉默法則?”
祁斯白笑著點點頭,“嗯……感覺各科都是,這五年,學了很多高考不考也不能用的知識。”
江逾聲笑了下,“不過,競賽集訓這種事就和每個學期的期中期末一樣無聊了,我的耐心大概也就到……冬令營這一步。”
祁斯白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你是說,就算CMO考進前六十,你也不想進集訓隊?”
“可能吧。因為一旦佔了那個名額進隊,就不能不全力以赴。”
祁斯白想了會,認真地說:“你這麽做是挺酷的,就是……可能會把陳老氣出個好歹。”
江逾聲一頓,揶揄道:“……還沒考就在討論金牌和集訓隊,是不是太膨脹了我們?”
他話裡是低調的意思,但語調又平平淡淡,聽不出多大的謙虛意味。
祁斯白笑起來,放下手機,又把肩上的外套拿下來搭在江逾聲椅背上,“那就——好好做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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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完,第二天就是十月最後一天,校慶日。
這天學校裡會舉辦活動,有許多知名校友回母校。祁斯白初中時,年級在這一天還會放假,讓學生們去做禮儀接待或是講解校史館。
高中後就不再放這個假,但也會從最新一屆高三畢業生裡挑幾個優秀畢業生去做重要的志願工作,比如隨珹這天回九中,就是被抓壯丁,回來做志願者的。
這活動上下午都要參加,中午隨珹又要去和教師節那天沒見成的老師吃飯,而祁斯白和江逾聲白天也要上課,三人於是約了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