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洵抬起頭,目先是落到他帽簷下冒出來的一截發茬來,溫和開口:“同學你……”
他話還沒說完,目光就落到了帽沿陰影下籠罩著的那張臉上,薑時予朝他露出一個笑臉。
向洵愣了愣,竟然有了想抬手掩一下眼睛的衝動,明明今天是個陰天,還是太晃眼了。
他正準備記名的手都還沒抬起來,忽然調轉方向伸進了校服兜裡,然後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裝著的東西。
向洵發現是他以後全程都沒有再抬過頭,放水得不能再放水地朝他招了招手,薑時予抬手朝他抱了抱拳,然後往學校裡走去。
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
薑時予感覺到左邊手被人輕輕握住了,這人的手因為長時間暴露在冰天雪地裡涼意驚人,隨即把一個還溫熱的東西強行擠進他掌心。
旁邊還有那麽多人,薑時予按耐住了想回頭的衝動,又往前走了幾十米才停下來看手裡的東西,一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裝著兩個拳頭大小的包子。
塑料袋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什麽也沒寫,只是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薑時予失笑,看來他痛失校慶新生代表這事兒已經全校皆知了。
向洵這是在安慰他?
正好,他也沒吃早飯。
這時,旁邊走過一群人,說話聲順著飄過來。
“不就是個學生會副會長?有什麽了不起的?出了這個學校他算什麽東西?”
“就是,拽什麽拽啊。”
“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聊得正起勁,根本沒注意到旁邊停在原地的薑時予,學生會在學校裡十分威風,可以說是沒人敢不給他們面子,幫助校方維持學校秩序,檢查清潔衛生。
但同時樹敵也不少。
一中的學生會入會條件苛刻,首先成績優異這點就淘汰了不少人,其次不論是獎學金還是助學金亦或者其他扶持,學生會總是比普通的學生更有優先權。
只要有人羨慕就會有人嫉妒。
這樣針對性的言論,薑時予並不是第一次聽見了。
最初他也因怒意上頭跟人起過幾次口角,但後來向洵主動來勸解他,他自己從來都比任何人都清楚。
薑時予站在原地一口一口啃著手裡的包子,目光灼灼的盯著那群人遠去的背影,向洵給的這兩個包子都是豆沙餡的,一口咬到了餡料,陣陣甜意在舌尖席卷漫開並不能撲滅他的怒火。
剛才發表了最多埋冤和辱罵的男生感受到背後的森森寒意,趕緊攏了攏衣領:“這天氣怎麽忽然這麽冷啊。”
其他人應聲:“也還好吧。”
薑時予順利在早自習下課前趕上了周末的作業,收作業的課代表笑道:“薑哥你真行啊。”
“低調。”
薑時予把他的練習冊塞進了作業堆的最後面,因為即便是老師,長時間批改作業也容易視覺或精神疲勞,越到後面就越沒那麽容易踩雷。
這已經是被學渣們統一認證的事實了。
“啊——爽!冬天了!又離放假近了一點啊!”
孫冕轉過頭來,他因為胖所以臉上特別有肉,冬天一凍就容易發紅,像兩個猴屁股,因此被女生打趣打了腮紅。
薑時予耷拉著眼皮,沒精打采的抬起眼瞼看了他一眼,道:“你想想期末考試,還爽嗎?”
“……”
孫冕的懶腰伸到一半頓住了,搓了搓臉頰,怒道:“淦!就不能不提醒我嗎!”
薑時予懶懶一笑地靠在椅背上,偏頭去看他無比認真的同桌。
他的桌上正放著那張新生代表演講稿,上面有一些用紅筆劃掉黑色筆修改的段落痕跡,稿紙在他手裡已經有幾天了,上面除了幾道固定折痕和修改過的痕跡沒有任何汙漬。
就跟他這個人一樣,永遠像一張嶄新的紙,不論是誰做什麽都難以在他這張紙上留下絲毫印跡或折痕。
薑時予伸出一隻手越過了兩張課桌之間那條三八線,手指像兩條腿姿態妖嬈地「走」到他眼前點了點桌面。
宋雋抬起頭看過來:“怎麽?”
“周末你又不在家,又打工去了?”
宋雋應道:“嗯。”
薑時予還是卡頓了一下:“你……演講稿練得怎麽樣了?”
“還行。”
宋雋挑了個比較保守的回答,實際上以前在七中他也沒少被評為優秀學生發言,這對他來說早就已經很駕輕就熟了。
還行?
薑時予忍不住顰起眉。
如果是他的話,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還行是什麽回答?
不過想想也是,他有空就在打工,哪裡有時間練習演講稿,不確定不就只能語焉不詳的回答一句還行了嗎?
薑時予沒有再說話,他拳頭抵在太陽穴上思索著什麽。
孫冕伸過來一顆頭,以手掩唇低聲說:“真沒看出來啊。”
薑時予狐疑:“看出什麽?”
孫冕道:“學神搶了你的學生代表,你不僅沒有揍他還能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薑兒你變了。”
“嘁。”薑時予鼻腔發出一聲不屑的氣音:“我本來就不想當什麽狗屁學生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