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時予的目光有些遙遠的飄忽,看著校園裡的方向。
宋雋知道這時候的他不需要回應,傾聽就夠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回應什麽,因為他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
“老周有個兒子,現在應該是上初中。”說到這裡,他倏忽笑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操心得過來。”
薑時予口中的老周是個女老師,並不是很老,身材豐腴,戴著厚重的圓框眼鏡。
她踩著高跟鞋匆匆朝校門走來,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挽成團,看起來成熟又穩重。
周老師走到值班室跟保安交涉了幾句,保安就將門禁給打開了。
周老師直直朝校門走出來,看到了樹下站得很近的兩個男生,其中一個矮一點的正在朝她晃著胳膊。
她走過來:“怎麽今天回學校了?參加物理競賽?”
薑時予笑了笑,坦誠道:“陪我哥來參加,我的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
周老師臉上的笑意略微一滯,有些惋惜的歎氣:“你啊,怎麽就這麽倔呢?你爸的話你不愛聽,我的勸你也不聽。”
薑時予沒所謂的笑笑:“您別跟我說這個,我就什麽都聽。”
周老師看向他旁邊的宋雋:“我聽你爸提過兩句,你哥成績很好吧?聽說這次競賽比往年都要困難,晉級人數反而更少。”
薑時予比自己被誇了還高興,得意道:“年級前三。”
周老師失笑:“你還得意上了?”
薑時予道:“有什麽區別嗎?你誇的可是我哥啊。”
宋雋克制的抿了抿唇。
“行了,別站這兒曬太陽了,跟我進去吧,這次回學校要幹嘛?總不能是專門來蹭飯的吧?”
周老師轉身率先往校門口走。
薑時予邁開腿,用指尖勾了勾宋雋手指示意他跟上。
薑時予邊跟上邊道:“我就想逛逛學校,吃過飯了。”
周老師把他們帶進了一中初中部校園,鬱鬱蒼蒼的樹木枝繁葉茂,來來往往穿著校服的學生從周圍錯綜複雜的路徑穿過,順便朝他們投來了好奇的注目。
還有一些有幸參與過一中校慶並且見過宋雋發言的初中生發出低語。
薑時予的表演一直坐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燈下,沒多少人能看清他的臉,因此認識他的人反而不多。
更多是在視頻當中認識這位直升高中部的學長之一。
周老師看了一眼時間:“那正好,我中午還有班要守,你帶你哥好好逛逛,下午可以去我那坐坐,我下了課去買菜……”
薑時予趕緊道:“不用了周老師,我們逛完就離校,就不麻煩你了,下次我們專門來看您。”
老周被他老爸策反了,之前三天兩頭給他打電話,道理說了一籮筐。
他才不信她只是想單純請他們去坐坐。
老周做了他三年班主任,能看不出來他是怎麽想的?
周老師吸了口氣,正準備展現她那三寸不爛之舌,薑時予自然使出最經典的尿遁。
他對宋雋道:“我忽然覺得有點急,你在這等我,我去趟廁所!”
說完,頭也不回就溜了。
於是周老師一時也沒了話說,在原地站了會兒,終是搖了搖頭。
她看向宋雋,認真的道:“看得出來,他很信任你。”
宋雋微微揚眉:“為什麽您會這樣覺得?”
“他如果不信任你,是不會帶你到他的過去來的。”周老師笑了笑:“小予他,很少能放下心防真正接納一個人,我最開始想幫助他,他表現得非常煩躁。”
“有段時間他對人格外戒備和抗拒,中考失利過後,我又接到他跟學校附近混混打架的消息,我非常擔心。”
宋雋目光微閃,對對時間,周老師說的有段時間應該是他的存在被知道的那段時間。
“那個暑假他過得一團糟,我三天兩頭打去電話,可惜他什麽也不願意對我說。”
“他爸爸後來才告訴我,他患了隱性抑鬱症,平時看起來跟普通人沒什麽差別,但需要長期服藥才能抑製,一旦停藥就會控制不住。”
宋雋微微睜大眼眸,他想起了那個裝滿抽屜的白色藥瓶。
原來那是抑製抑鬱症的藥物。
周老師道:“你爸跟我提過幾句家裡的事,原因我就不多說了,所以他不僅沒有排斥你,反而這麽信任親近你讓我有點意外。”
妻子和兒子的雙雙患病,讓薑時岷又愧疚又自責,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對誰說說心裡的苦悶。
而周老師是他兒子那幾年除了家人以外唯一願意親近接納的人,他就拜托了她一起勸導開解兒子的情緒。
宋雋站在鬱鬱蔥蔥的樹梢下,靜靜的聽著,神情很專注。
仿佛他真的穿過時光的洪流抵達了另一個人的過去。
宋雋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自己無權選擇的身份產生厭惡感。
鈴聲劃破喧鬧的校園上空,驚起喇叭周圍樹梢上的飛鳥。
周老師再次看了一眼時間,又看了看薑時予離去的方向,無奈一笑:“看來我只要站在這兒他是不會回來了,我得去看班了,你可以好好逛逛,這裡有他的過去和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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