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值得嗎?
宋雋對他的心理活動毫不知曉,他說:“嗯,不管我回不回得來,下午好好考。”
然後,那邊掐斷了電話。
薑時予走在教學樓走廊上,兩邊的護欄外是銀裝素裹的校園,也許是心態變了,看著跟往常一樣的景色,卻突然覺得有些寂寥。
……
“謝謝叔。”
宋雋下了車。
呂鑫往右探出頭去,叫住宋雋:“小宋,不用我等你嗎?反正我今天也沒別的事。”
宋雋說:“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坐公交回就行。”
呂鑫道:“坐公交得繞大半個北海市,等你回去都什麽時候了,要不我還是等你吧。”
“不用。”
呂鑫見他態度實在堅決,隻好答應了。
外城區這邊都是一棟一棟的老舊筒子樓,像極了危房。
一個一個拆字噴在一些已經倒塌的建築牆上,可惜,說是要拆,結果幾十年過去了也不見有什麽動靜。
遲暮之年的老漢守著的盜版報刊亭,裡面的零食和飲料十包裡面有八包是已經過期的。
他賣的東西過期變質,不管別人怎麽罵他,他也打死不關不搬。
外人來了恐怕覺得難以忍受,畢竟石子路非常硌腳,難以下腳。
可這地方卻是宋雋從小長大的地方。
宋雋看著呂鑫的車消失在視線盡頭,這才轉身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回家。
中途路過那個報刊亭,他腳步一轉,走了過去:“爺爺,拿瓶水。”
狹小的破舊報刊亭裡,一張窄窄的床外加一張小桌,只夠一個人住,連上廁所的地方都沒有,得去附近幾十米的公廁解決。
裹著厚重軍大衣的老漢頭髮稀疏而雪白,他窩在藤椅裡半天才爬起來,身形佝僂得像是連走步路都開始費勁了。
明明這麽逼仄的空間,他半天才走到窗邊,窗台上擺放的雜志上落了厚厚的灰。
宋雋從記事起,這個報刊亭就在了。
那時候的爺爺還能說能笑,每次他下樓來幫家裡買醬油,老爺子都會避著人少收他幾塊錢,讓他自己揣在兜裡當零花。
老爺子伸出了枯瘦的手臂拿起一瓶水,扯過毛巾擦去了瓶身上的灰塵遞給他。
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目光卻還明亮,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所剩無幾的牙。
宋雋接過水,放了一張十元的人民幣在他面前。
老爺子拿起錢在光下看了又看,這是老一輩的習慣。
因為在他們生活的那個年代,假丨幣橫行。
老爺子像是有點困惑:“這是……一元?孩子啊,你這水是兩元。”
宋雋靜靜的看著他,眼底有些微光。
“不過你還在上學吧……爺爺就收你一元了,省下來的錢留著自己用啊,買點好吃的。”
宋雋淡聲道:“爺爺,我是宋雋。”
“宋雋……哪個宋雋?宋……你是小雋?”
老爺子終於從殘存的記憶裡翻出了那個經常渾身是傷來他這裡買醬油的小孩,但是他錢每一次都不夠。
所以啊,他就偷偷改了價錢,每次都騙這個小孩。
六七歲的小宋雋比附近比他大的小孩都要矮還瘦,長得卻清秀好看。
老爺子很喜歡這小孩,懂事又聽話。
小宋雋站在報刊亭外,漆黑的發被汗打濕,唇瓣乾得起皮,聲音清亮乾淨:“爺爺,醬油多少錢?”
“小雋啊,今天帶了多少錢來買醬油啊?”
年紀還小的宋雋哪裡懂他問這個是什麽意思,老老實實把自己兜裡有多少錢和盤托出:“5塊。”
“醬油4塊一瓶,來爺爺給你拿,剩下一塊你買個雪糕吃,看這小臉熱得喲。”
長大以後宋雋才發現,不管大小超市或者便利店,醬油最低8塊一瓶。
老爺子眼中的光仿佛能穿透宋雋內心遮蔽一切的大霧,直抵心底最深處。
老爺子興奮得手舞足蹈:“你是小雋?小雋啊……長大了,現在是個學生了。”
“嗯。”
宋雋看著他蒼老的容顏,淡淡一笑。
老爺子顫顫巍巍的雙手摸了一下他的臉又去看他的手臂:“小雋長大了,你家裡人還打你嗎?”
“不打,現在都是我打別人了。”
“哈哈,又騙老爺子我年紀大了,小雋那麽懂事的孩子,哪裡會去打別人。”
“就算啊,世界上所有人都欺負他,他也不會去欺負別人。”
老爺子笑得開懷,臉上的褶子都快被拉平了。
老爺子似乎忘了,他說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宋雋看他兀自陷入回憶,一會兒笑一會兒愁,半點不耐煩也沒有,擰開瓶蓋灌了兩口水。
宋雋待在老爺子這裡起碼陪了他半小時,老爺子現在精神狀態不太好。
宋雋就站在報刊窗口外,老爺子也忘了讓他坐。
宋雋謝絕了老爺子要拉他一起吃飯的好意,轉頭往家裡走。
他家所在的這棟筒子樓裡全是出租出去的,每家每戶的門隔得很近,有個什麽事幾分鍾就這一片都知道了。
樓道裡連燈都沒有,轉角處都是垃圾,宋雋抹黑爬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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