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在孤兒院過的苦,營養不良,比同齡小朋友矮很多,手短腳短,穿著淺棕色的小棉服,肥大的帽子墜在背後,上面還裝飾著什麽動物的耳朵,遠遠看著像一隻胖嘟嘟的小熊。
孟清疏出鏡,牽著他的手,陶雅則負責錄像,學校的大門一打開,學生們像衝出渡口的魚群,熙熙攘攘地往外湧。
“小寶快衝!”
陶雅煞有介事地指揮他:“哥哥們出來了,別讓哥哥被別的小朋友接走!”
小孟一緊張地握緊拳頭,大喊著“好”就衝了出去,像隻被踢出去的小皮球。
傅決寒當時已經有176,在一幫初中生裡簡直鶴立雞群,但小孟一悶頭跑得太認真了,壓根沒發現他。
被揪著衣領提起來時還害怕地叫喚兩聲,看到是哥哥立刻就笑開了,兩隻小胖手捧著他的臉,說今天要第一個和哥哥“貼貼”。
本來也沒人和他搶。
傅決寒讓他坐在自己胳膊上,唬他親自己一口,孟想手欠,剛過來就揪著孟一的帽兜往他腦袋上扣,“這誰家小熊啊。”
錄像裡小孟一大喊著“不不不——”
卻也沒能阻止一帽子聖女果劈裡啪啦地往腦袋上砸。他捂著腦袋,看看傻哥哥,再看看地下的西紅柿,扭過身趴進傅決寒懷裡,哭了。
“我的果兒......”
兩個大人加一個聰明哥哥都又同情又好笑,最後還是沒憋住笑出了聲,只有孟想這個傻哥哥深覺自己闖禍了,趕緊把聖女果撿起來給小孩兒賠罪。
“祖宗,別哭了,我錯了,你看這不給你撿起來了。”
陶雅的話外音響起來:“那是小寶親自摘得呢,說要帶回家給哥哥吃,手指頭都被刺紅了。”
“刺手了?”傅決寒用額頭頂頂他,“哥看看。”
小孟一把手指頭伸出來,讓他給吹吹,旁邊孟想還在慶幸,“給我吃的啊,那沒事,我不嫌髒啊!”
說著一連乾掉五六個,小孟一從他手裡搶出來一個,寶貝似的遞給傅決寒,“小寒哥哥吃。”
錄像裡兩個大人又不留情面地笑起來,孟想氣得打他屁股,“小沒良心的!我滴寶兒,我才是你親哥,怎麽對他這麽好,你跟他回家得了!”
陶雅也打趣,“小寶這麽喜歡小寒哥哥啊,不如嫁給小寒哥哥做童養媳吧,以後也賴著他。”
鮮少參與這種玩鬧的傅決寒當時卻一臉鄭重,看著陶雅說“姨做主”,顯然是當了真。
結果當晚臨睡前,他就在自己門口聽到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老鼠打洞。
打開門一看,穿著小奶牛連體睡衣的孟一正蹲在他門口,撅著屁股把懷裡的寶貝玩具往地上堆,光皮卡丘掛件就堆了四五個。
傅決寒用膝蓋把他頂了一個跟頭,小孩兒可能是害羞了,站起來就跑,被哥哥單手就提到了懷裡。
“大半夜不睡覺幹嘛呢你?”看看地上的玩具,“不都是你的寶貝麽,不要了?”
小孟一就不好意思地搓搓臉,特別靦腆地說:“是小寶的聘、禮。”
童言無忌,但傅決寒知道小孩子的喜歡不會作假。
第三喜歡皮卡丘,要一輩子穿皮卡丘的睡衣。
第二喜歡傅決寒,傅決寒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第一喜歡自己的家,要快快長大然後守護它。
但孟一和陶雅都沒能等到那一天。
他五歲前沒吃過飽飯,衣服總是穿不暖,大冬天的被搶了棉服關在外面,凍壞了男孩兒的根。
後來被帶回孟家,從天而降兩個哥哥和疼愛他的父母,把小么寵上了天。
他們是孟一生命中最早出現的幾道光,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是他不太靈光的腦袋裡對幸福的全部幻想。
爸爸是庭院的護欄,嚴厲卻強大;媽媽是小花園裡的玉蘭,明媚又溫暖;兩個哥哥則是系著安全繩的小鴨子秋千,能把他蕩得很高很高,又絕對安全。
而他——
他想做院子裡的小梨樹,順著風努力長大,把結的所有果子都分給大家。
然而一次失足落水,換來天塌地陷。
他毀掉了最喜歡的媽媽,惹怒了嚴厲的爸爸,一個哥哥對他置之不理,一個哥哥再也沒有音訊。
七歲的小孩兒不知道該怎麽道歉才能讓家人不傷心,於是他聽別人的話躺到了梨子樹下,給自己摳了一座小墳。
作者有話說:
小孩子落水是無心之失,孟一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七歲那年,站到了河邊。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掉進去就很快淹死,屍體飄起來,這樣就不會有人為他跳下河。
——
甜文甜文,就這一點
第8章 是我老婆
栗陽跑到影院門口時,傅決寒正好出來。
門一打開濃重的煙草味撲面而來,傅決寒面色鐵青,眼底赤紅,緊皺的眉頭像是在極力壓抑什麽。
他一手攥著門,一手垂下去捏著煙,猩紅的火星在漆黑暗色裡閃了一下,濃白的煙霧在他唇間流著、淌著。
“寒哥你煙要燒手了。”
傅決寒看都沒看,手指一碾,直接把火星掐滅。
“說事兒。”他嗓音嘶啞到像字字絞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