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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七下
情緒是會跟隨記憶存檔的,平時隱而不動,可一旦被什麽奇妙的記憶點觸發,就會瞬間拉回到某個時刻。
那隻手就是孟一的記憶點。
他一輩子都忘不了被那隻寬厚、粗糙、野蠻又強橫的大手打在屁股上是怎麽一種羞恥的體驗。
腦袋裡鋪天蓋地奔湧出來的羞赧和惱怒,甚至把他深陷險境的恐懼都衝散得一乾二淨。
小小的記憶碎片裡關於疼痛的存檔並不多,反而孟一鼻尖翕動時,恍惚間又嗅到了那股雪松混合著柳橙的味道。
是樓上那個男人冷著臉壓下來時溢散出的木香。
那大概是三個月前,他生日當天。
孟一再一次因為撥通電話後沒有使用敬語,被他養父剝奪了半年一次探望母親的權利。
從七歲開始,被領養的第二年,他就再也不被允許踏進家裡一步,只能住在隔壁的小閣樓裡,見到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近些年更是少得可憐。
一年就兩次,那人也不願意讓他進去。
他聽著手機裡“嘟嘟嘟”的忙音,心裡不是滋味,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破破爛爛的風箏,引線被人剪斷了,他就順著風飄起來。
飄著飄著就飄到了酒吧,可能是望江,也可能不是,他的記憶全都模糊不清了,隻依稀記得兩件事。
一件是他蹲在馬路牙子上喝酒,突然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給他扔了兩張紙幣,讓他進去喝,說街口風大。
他情不自禁追著那個女人走了兩步,走出一條街了才發現女人留的短發,不是他媽。
另一件事就是被樓上那個男人堵在後街,說自己吐髒了他的車。
孟一當時雖然已經喝懵了,但他知道那輛車不是他吐的,本來解釋清楚就過的事,可他當時沒道歉,也沒辯解,張嘴就開始撒潑。
是的,撒潑,和一個陌生人。
現在想來都覺得荒誕到不可理喻,可他確實是做了,一句人話沒講,神經病似的把男人從頭到腳噴了一通,利索得連個嘣兒都沒打。
孟一是什麽人?
as.mr直播頻道著名的啞巴噴子,入行三年,曾以一己之力把幾十個找事兒的水友噴到封號退網,罵人不帶吐髒字,大火力全方位宛如加速版的豌豆射手。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具體是怎麽發瘋的了,只知道罵了沒兩句自己下半張臉就被男人死死捂住,他說——
“吐了還是沒吐,我要你一句話,不是讓你跟我頂嘴。”
酒壯慫人膽,孟一根本不屑,掙開他的手繼續罵。
後來男人大抵是氣瘋了,手臂肌肉噴張,青筋自脖頸暴起,孟一恍了下眼的功夫就被他面朝下按到了那輛古斯特的引擎蓋上。
男人強壓在他身上,單手鉗住他兩隻手腕拉高,按上擋風玻璃,另一隻手揚而又落,在他屁股上狠狠抽了十七下。
不多不少,整整十七下。
至於孟一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男人一邊打一邊命令他自己報數,報錯了就重數。
“一下!王八蛋......”
“兩下!你給我等著!”
“三下!你他媽有本事就打死我!”
“四下!唔......疼......”
...... ......
那天晚上孟一到最後也沒服軟,男人越打他越罵,二十幾個阿拉伯數字顛來倒去就是數不對,可後來還是男人先停了手,因為孟一哭了。
趴在引擎蓋上,張著嘴哭得昏天黑地,濃密的眼睫毛黏成濕答答一團,用盡了全身力氣在噴眼淚。
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小動物,拋棄了很多很多年,可他卻等到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才哭這一場。
男人當時被他哭愣了,手足無措地把孟一從引擎蓋上拉下來,看他把自己出溜成一個球。
孟一記得他坐在男人的皮鞋上,臉埋在自己臂彎裡,好像連從背後吹過來的冷風都在笑話他。
後來那冷風被一雙腿擋住了,有人握著他的腦袋輕輕搖晃,說他是泡了水的小傻豆兒。
“我從頭到尾連句重話都沒跟你說過,你他媽和我耍什麽耍。”
孟一也不知道,為什麽耍?為什麽哭?他都找不出一個確切的理由。
或許是因為他在一個陌生人身上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縱容,所以腦子短路了,就想無所顧忌地作一把。
或許是因為男人沉默著站在他身後遮擋冷風,雪松混著柳橙的木香吹過臉頰,那隻粗糙但溫柔的手始終按在肩膀上。
他以前覺得自己是斷線的風箏,不管飛得再高再漂亮,也沒有人肯拽一拽他。
但那一刻突然不一樣了,他像是真變成了一顆泡水的豆子,被人按進土裡扎根發芽。
他覺得豆子挺好,他想有人按住他。
沒有吐車的解釋最後都沒說出口,孟一的眼淚卻流了很久,握著水管給男人洗車的時候肩膀還一縮一抖的,上面下面一起流水。
然後水管被搶走了,有一雙手覆上來幫他抹眼淚,掌心的繭子一寸寸擦過眼尾,生疼。
“你是想拿你的小貓淚兒給我洗車嗎,”男人問他:“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孟一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接話,隻記得男人俯身壓耳,開口話音低低繞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