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決寒不敢閉眼。
只要闔上眼他腦海裡就滿是孟一被鐵錘砸破腦袋的畫面,鮮血爆開的那麽快,孟一的眼神那麽絕望,和著耳邊的“嘟嘟”聲一刀刀捅進他心窩,以至於第一道“無法接通”的提示音炸開時,傅決寒的心臟幾乎不跳了。
“打不通......”他呼出一口氣,呆滯地盯著屏幕,整個人都在發抖,“為什麽會打不通......”
傅歌心疼得無以複加,握住他手背上那道一直流血的口子,“阿決,你先處理下傷口,小一可能正在忙,你先看顧下自己,好不好?”
傅決寒搖頭,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麻醉劑的藥效還沒有散盡,他的腦袋裡仍舊一片混亂,時而清楚那段視頻是假的,時而又覺得孟一已經死了。
“不行,爸,我得看看他......”傅決寒像個無助的孩子似的望著傅歌,眼底茫然一片,手指胡亂地比劃著。
“我必須要親眼看到他,他、他流了很多血......他被人打了,很多很多血......”
他幾乎握不住手機,呼吸愈發急促,還執意要再撥打第二次,傅歌心疼地側頭抹了下眼睛,“我幫你,阿決,爸爸幫你打。”
第二次電話終於打通了,孟一的聲音傳來時傅決寒的肩膀眼見著塌陷下去,緊攥著的一股勁兒散了,泅在眼眶裡的水登時湧了出去。
“小、小寶?”他緊閉著眼,手指抓進頭髮裡,開口像一台陳舊的風箱,“小寶你能......能聽到我說話嗎?”
而與此同時,孟家。
陶雅的病發作得毫無預兆,孟一邊陪她在庭院裡插花邊想著傅決寒,拿著剪刀的女人突然把尖銳的花莖刺進了兒子的手背。
“唔——”孟一驚恐地捂住手,不及反應就看陶雅一把掀翻所有的東西,站起來就往外跑,邊跑邊拿剪刀亂劃。
她變得瘋瘋癲癲、力大無窮,幾個男人合力竟然都拉不住。
傅決寒第一個電話打進來時孟一正拚命拖拽著陶雅等待醫生去拿鎮定劑。
好不容易醫生趕到,鎮定劑扎進陶雅脖子上,孟一松了口氣,剛接通電話,聽出傅決寒的異常,就見陶雅突然掙脫了醫生,拿起剪刀就往自己手上刺。
“媽媽!”孟一嚇得心驚膽戰,衝過去緊摟住陶雅,過程中手機被他甩飛,砸在花壇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於是在電話接通的幾十秒裡,傅決寒除了一聲“媽媽”,再也沒有聽到關於他的任何音訊。
“小寶?小寶!小寶你怎麽——”
只聽“嘟”的一聲,電話被掛斷了。
神色一怔,他僵在那兒了。
“阿決?”傅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問道:“怎麽了?”
傅決寒轉頭無措地看向他:“好像...掛了......”
“掛了?”
傅歌不敢置信地盯著手機,又看一眼兒子手背上淌血的傷口,剛才傅決寒的語氣任誰都能聽出異常,他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電話為什麽還會被掛斷。
“那就先不打了好不好?先讓醫生幫你看看。”
“不行,不行......”傅決寒搖頭,魔怔了似的一遍遍撥打著孟一的電話,結果無一例外全未接通。
他的動作越來越亂,喘息越來越急,腦袋疼得快要爆炸,整個人的生命力都在逐漸流失,急速震顫的心臟更在一聲聲無法接通中一步步塌陷。
終於,在第19次電話未接通後,戚寒一巴掌拍飛了他的手機,“別他媽打了!”
他把傅決寒強按在椅子上,扒著眼睛讓醫生過來,“過來檢查,他情況不太對。”
傅決寒手腳並用地踢打他,戚寒硬挨下兩記後抬手就還了他一拳,“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滾開!”傅決寒推著他,“手機還給我!”
“還不死心?”
戚寒嗤笑,“他如果真在乎你早就打通了,電話掛斷之前他喊的什麽你不比我清楚?”
傅決寒一拳打在他右臉上,“你給我滾!”
戚寒抹了一嘴的血,徹底氣急敗壞,抓著他的頭髮拉到電腦前,給他放了一段錄音。
裡面只有兩句話——
戚寒說:“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就救你媽媽。”
孟一回復:“他在鄉下。”
傅決寒壓根不相信,“你還想拿剪輯的東西來騙我?你就只有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了嗎?”
戚寒毫不羞愧,“對!這是我剪輯的,那你想聽聽原版嗎!你想知道你那個小男朋友是怎麽被我三言兩語就唬出了你的地址嗎!你想知道他是怎麽為了自己的媽媽毫不猶豫地選擇背叛你嗎!”
“砰”一下,他把傅決寒推在桌子上,“都到現在了你還護著他?傅決寒,你可真夠賤的!”
“你喜歡他十三年,可他把你當個屁!他眼裡只有他媽媽,他連你的死活都不顧!”
傅決寒順著桌子滑下去,喘出一口氣,輕蔑地笑了,“少拿你那套法則來衡量我,你逼瘋了我爸,還想把我變成你的同類嗎?”
“我的法則?”
戚寒像是聽了什麽笑話,“阿決,在小歌心裡親情大過天,他永遠會為了你舍棄我,但是你心知肚明,他不可能真的讓你殺了我。可是孟一呢?在他心裡,你連和他媽媽平起平坐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