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就認出那是孟一,傅決寒轉手熄了煙,關上陽台的推拉門。
剛擠進來的皮卡丘愣了一下,逼真的玩偶腦袋落寞地垂了下去,連帶頭上兩隻耳朵都耷拉著。
仿佛他才是被關在門外的小狗。
“我抽了很多煙,味道大。”傅決寒的語調輕柔,卻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皮卡丘這才敢慢慢蹭過來,緊貼著推拉的玻璃門,把自己蹲成一小團,兩隻手全都貼在門上,像在隔空輕拍傅決寒的肩膀。
這一身玩偶服做的非常精致,是孟一最寶貝的珍藏,他十歲前總是把自己塞進去,然後對著鏡子給自己跳舞,玩偶頭頂還設置了小機關,只要裡面的人輕輕一捏,皮卡丘的耳朵就會豎起來。
就像現在這樣。
皮卡丘每豎一下耳朵,就用腦袋蹭蹭玻璃,動作幅度過大時屁股上的直角尾巴還會跟著一晃一晃,像在小心翼翼地請求他放自己進去。
傅決寒心裡軟成一團,伸手開門。
孟一進去的很小心,沒發出一點聲音,在石階上找了一小塊地方坐下,和他隔著一拳的距離。
不打擾的陪伴最能讓人放下心防,傅決寒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問他:“嗆嗎?”
皮卡丘搖搖頭,用它那兩隻沒有指縫的手拿起香煙和打火機,艱難地點燃,又因為動作實在太不靈活差點燎到手,好不容易成功之後用兩手夾著,顫顫巍巍地遞到傅決寒唇邊。
“不抽了,嗆著你。”
孟一擺頭,又把煙往前遞了些,傅決寒笑了,就著他的手吸了一口。
皮卡丘高興起來,一連豎了幾次耳,圓咕隆咚的身體湊近一些,毛腦袋在他大腿上蹭一蹭,一副想貼貼又不敢的樣子。
他很少有這麽乖的時候,安安靜靜地像一隻小動物,傅決寒隻吸了兩口就把煙拿過來碾滅了,問他:“你在安慰我嗎?”
孟一猶豫兩秒,說:“栗陽說你這個時候不喜歡被打擾,但我實在擔心,就過來了,我不說話,也不吵你,讓我陪一小會兒行嗎?”
傅決寒的心都快被揉化了,在胸膛裡橫衝直撞的怒火也慢慢熄滅。
他朝孟一攤開手掌,皮卡丘立刻把自己的腦袋放了上去,兩隻爪子抬起來抱住他的手臂。
“抱歉,今天嚇到你了。”
孟一說:“你是不是因為我才——”
“和你沒關系。”傅決寒直接打斷他:“是我的問題,他這次回國很突然,又避開了我所有的暗哨,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他說著還揶揄一笑:“告白第二天就發現男朋友家是嘿社會,是不是後悔和我在一起了?”
“說什麽呢!”孟一仰頭撞他一下,“那個畜牲做的事和你又沒關系——”
話音一頓,他悻悻一撇嘴:“對不起,我好像把你父親給罵了。”
傅決寒笑了笑,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他坐上來。
孟一非常艱難地邁開腿,剛一坐下就被擁進了懷裡。
“給我吸一會兒。”他聲音啞啞的,把頭埋進人頸窩裡,像在埋貓肚皮。
孟一一動不動,乖乖充當玩偶的角色,就著月色看到他額角的傷,心臟疼得一抽一抽的。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稱為父親的,”傅決寒閉上眼,“至少他不能。”
孟一拍拍他後背:“寒哥,只要你肯說我都會聽著。”
傅決寒抱著他的力道重了點。
“在我還小的時候,十歲之前吧,戚寒一直是個慈愛又儒雅的父親,他會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字,讓我騎在他肩膀上摘花,我問過很多次為什麽我不姓戚。”
傅決寒說著頓了兩秒,倏地笑了:“他和傭人一致回答是為了紀念我病逝的母親,可巧的是,他的情人居然和我同姓。”
孟一問:“情人是電話裡那個男人嗎?”
傅決寒默認了。
“從有記憶起,他就住在家裡,原配的兒子和後來居上的男情人,想也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會融洽,但也只是互相把彼此當空氣,互不干擾,直到我發現他和我母親的死有關。”
孟一腦子一懵:“他害死了你的...母親?”
傅決寒沒承認也沒否認,唇角閃過苦澀,“我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順著查下去才發現真相愈發驚心,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他,家裡所有的傭人都隱晦地暗示傅歌把我的母親害的有多慘,甚至我那個沒出世的弟弟都是因為他才流掉。”
孟一整個人都呆住了:“怎麽會這樣......”
傅決寒說:“我當時憤怒到了極點,整夜整夜的做噩夢,夢到我的母親和弟弟渾身是血向我求救,終於有一天我受不了。”
“你...做了什麽?”
“我把他騙到了一間老房子裡,鎖上門,放了把火,可是——”
他深吸一口氣,胸口猛烈地起伏起來:“可是我完全搞錯了。”
傅決寒永遠忘不了那天的場景,他和傅歌剛從火海中被救出來,不等站穩,戚寒就飛起一腳把他踹出十米遠,下一秒黑洞洞的槍口抵在腦袋上,怒火中燒的男人掐著他的脖子質問:“你怎麽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