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儒雅和慈愛像是面具一樣從他臉上脫落,要不是傅歌拚命攔著,傅決寒敢肯定尊敬的“父親”會把他一槍打死。
也是那一天,他才終於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戚寒的兒子,而是他用來威脅傅歌的籌碼。
“所以傅叔叔才是你血緣上的爸爸?戚寒一直在聯合傭人騙你?”孟一問。
傅決寒說:“對。”
“......”
腦袋裡一片混亂,孟一呆怔著,簡直不敢想十幾歲的傅決寒要怎麽面對這個事實。
可他也只是苦笑一聲,繼續說:“我爸爸在外國留學時參與過一次公益性質的jing子捐獻,後來jing子有幸被一個信奉不婚主義的白人女孩兒,也就是我真正的母親選中,生下了我。”
“因為這一切都是保密進行的,而且傅歌連學業都沒結束就被戚寒抓回國關了起來,所以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和他血脈相通的兒子。”
直到他終於找到機會,擺脫戚寒的那一天,未曾謀面的兒子卻變成了對方要挾他的殺手鐧。
傅決寒的母親生下他不久就患了重病,不想把孩子送到孤兒院,於是幾經輾轉聯系到了他的爸爸,可消息卻被戚寒截胡。
當時他的生意剛被傅歌重創,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枕邊人蟄伏五年才找到機會給了他致命一擊。
就在傅歌逃出別墅,衝進機場,以為可以就此迎接嶄新人生時,戚寒抱著孩子上了天台,和他說:“如果敢踏出去一步,我就摔死這個小孩兒。”
真相過於離奇,以至於孟一聽完之後喉中乾澀。
他沉默地低著頭,半晌說不出話來,皮卡丘頭套裡側的下巴沾上幾滴溫熱的水。
“叔叔選擇了你。”他抬起腦袋,把爪子搭在傅決寒的掌心。
傅決寒苦笑:“對,他選擇了我......他為了我放棄了後半生的全部自由,我卻差點一把火把他燒死。”
戚寒受不了任何人和傅歌親密,即便是他的親生兒子,於是他用十年布下這個局,就是為了離間他們父子倆,卻沒想到用力過猛,差點把愛人害死。
傅歌對戚寒的劣根性了如指掌,所以他從不敢和兒子獨處,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愛和喜歡。
他只有在被折磨到幾近崩潰時才會悄悄走到兒童房的門口,看著自己舍棄所有換回來的兒子,朝迫害自己的魔鬼叫爸爸。
而他只能躲在門外,很輕地應一聲,假裝那是在叫自己。
*
與此同時,江城。
戚寒已經下了飛機。
戚家的別墅修建在遠郊的山頂,順著盤山公路上去要經過層層崗哨,有利的地勢和萬無一失的安保使這裡成為了絕佳的囚禁之所,別說逃了,傅歌連出門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查清楚了嗎?”戚寒摘下皮質手套,扔給保鏢。
“查到了,小先生是翻牆逃出去的。”
他嗤笑一聲,推開門:“把圍牆上的塑料柵欄再加高十厘米,注意檢查別有鋒利的尖頭,我看他還怎麽——”
話沒說完,他就怔愣住了。
只見偌大的客廳裡一片昏暗,只有角落的環形沙發處透出小夜燈的光,傅歌安靜地蜷縮在那團光暈裡打瞌睡,雙手環抱著膝蓋,腳邊是已經睡熟的貓。
他的長發散落在肩膀,遮擋著大部分側臉,身形纖細到看不出性別,拿著手機的樣子好像是等待丈夫晚歸又不小心睡著的妻子。
戚寒腳步頓住,滿足地看著眼前的場景,滿腔的戾氣和邪火竟消散的一絲不剩。
他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傅歌了,安靜、柔軟、乖順、肯花費幾個小時來專門為他做一件事,哪怕只是等他回家,哪怕只是討好他的蹩腳戲碼。
他輕聲走過去,脫下自己的大衣蓋在人身上,然後單膝跪下,在他眉心落了一個吻。
即便再輕微的觸碰傅歌也立刻被驚醒了,他先是晃了下神,看清面前的人的那一刻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戚寒嘴角的笑意頓消:“你就這麽怕我嗎?”
“不是,”傅歌閉了閉眼,朝他攤開手掌,掌心裡躺著兩多新鮮的桔梗花,其中一朵的花莖上還沾著泥土。
戚寒馬上又笑了起來,喜怒無常是他這幾年的常態。
“送給我的?”
傅歌點頭,“阿姨說這是今年最後一茬,我就出去摘了幾朵,想送給你。”
戚寒收下花,輕吻他的掌心:“這個理由我很喜歡,也很高明。”
傅歌移開視線,指了指客廳中央的畫架,戚寒走過去掀開防塵布,露出顏料塗染的大片玫瑰花田,右下角印著一個字——寒。
“畫給我的嗎?”戚寒壓根不去考慮其他可能。
“嗯。”
他欣喜若狂,跑回去擁住傅歌:“今天好乖,想要什麽?”
後者僵了一下,“我、我不想吃牛腩,有膻味。”
話音剛落發頂就被揉了一下,戚寒像是無奈:“不是自己點名要吃的嗎,算了,明天給你做別的。”
傅歌抬手抓住他的小指,沒力氣了似的把自己的手指纏繞上去,輕輕晃了晃:“還有,阿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