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啦?”栗陽傻了,往健身房門口看一眼,超級小聲地問:“寒哥欺負你了?”
“不能啊,他哪舍得啊......”
孟一眨了眨眼,落寞地低下了頭,心道不是他欺負我,是我欺負他。
他邁步往房間裡走,栗陽連忙攔住,把湯圓遞給他,“吃吧,心情不好更要吃點甜的了。”
他看見孟一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就不落忍,憋了半天結結巴巴說出一句:“別哭喪著臉了,寒哥要真欺負你,我站你這邊兒,行不?”
孟一笑了,“沒見過賣老板賣這麽順手的,”但他的表情很快僵住,一顆心也浸入了酸澀的水裡。
某種程度上,他在栗陽心裡是什麽地位,也就側面反映了他在傅決寒心裡是什麽地位。
破例相救,單獨煮酒,同床共枕,百般忍讓,甚至這次明知危險還要收留他。
一向以冷心冷情著稱的望江老板什麽時候為別人做到過這種地步?
細細算來,他幾乎手握著傅決寒能給出的最高權限。
但他卻一邊享受,一邊排斥。
甚至剛才說那些混帳話去刺人的心。
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栗陽挑著眉問他:“哎,小少爺,我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大哥?”
孟一一口湯圓嗆在喉嚨裡,彎著腰一通猛咳,“不是,你們哥倆怎麽都愛把喜歡掛在嘴邊啊,都是男人不矯情哦。”
“哈,這有啥矯情的。”栗陽欠兮兮地堵著他:“不說喜歡說啥?說愛?說稀罕?說看上?還是你們gay有什麽更時髦的詞啊?”
靠,怎麽就認定我是gay了?有那麽明顯嗎?
孟一有些不好意思,臉蛋紅通通的,“我才見過他幾面啊就喜歡,再說我倆也不一路人。”
栗陽煞有介事地點頭:“那就是討厭了唄,確實,我寒哥就是死纏爛打的招人煩。”
“臥槽誰討厭了啊!”孟一挺起小脖,急得杏仁眼都瞪圓了,“我可沒說傅決寒煩人,我說你怎麽總愛在背後說你老板壞話,工作不想要了吧。”
話音剛落就看到栗陽憋著笑,對著樓上擠眉弄眼:“呦呦呦,還沒好呢,就這麽護著啊。”
孟一心裡一咯噔,猛然回頭,只見傅決寒那麽大個人杵在三樓盯著他倆。
“你怎麽、你在上面不會出個聲啊!”他炸毛了,端著湯圓氣衝衝往房裡跑。
“站那兒。”
孟一像個猝不及防被按停發條的小機器人,僵硬地刹住車,機械轉身。
“還他媽有啥事啊?”他臊得快要原地爆炸了,心想傅決寒再說半句廢話我就直接回家!
結果樓上的男人面無表情,下巴朝他對面一點,“你房間在那邊,還是你想去對面我的屋?”
“!!!”
孟一一溜煙跑了,悶頭猛衝的樣子像極了貓和老鼠裡那隻圍著三角口水巾的小狗狗,氣憤又認真。
栗陽捂著肚子一陣哈哈大笑,“寒哥,咱這波怎麽樣?”
傅決寒直接扔給他一塊車鑰匙:“給你了。”
*
逃回房間好久依舊心如擂鼓,孟一的手掌被那碗沒吃完的湯圓捂得熱燙。
童年經歷使然,他對湯圓、水餃這一類象征團圓的吃食總會格外珍惜,不管什麽時候被分到一小碗,都會認認真真吃完。
素白瓷碗裡還有九顆湯圓,他翻來覆去數了兩遍,分出屬於自己的六顆,湯圓糯薄的皮被戳漏,沁出一灘濃稠的黑芝麻餡。
他心口也像塌陷了一塊,悵然若失。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
明明幾天前,他還因為成了傅決寒的“特例”而得意,今天卻在對方主動示愛後落荒而逃。
初嘗幸福時會倍感竊喜,卻在即將擁有時患得患失,孟一深知美好的東西大多都有時限,越是喜歡,越會被快速收回。
從小即是如此。
陶雅親自送到孤兒院的羽絨服,他剛穿了一天就被搶走,身體因此被凍壞。溫馨美滿的小家,他拚命守護了兩年,最後卻陰差陽錯地毀在他自己手裡。
好像自從有記憶起,獲得的代價就是更加痛苦的割舍,所以孟一再不敢主動爭取甚至接受什麽,就這樣孤身一人也挺好,寂寞久了也能變成習慣。
“咚咚——”
敲門聲把他從混亂的思緒中拉扯出來,孟一放下碗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傅決寒正拿著藥膏站在外面。
“開門,”他說:“給你抹藥。”
這才意識到嘴巴還腫著,孟一用力抿了抿那兩瓣濕紅的唇,發現已經麻到沒知覺了。
這得是親得多狠啊靠,他扁了扁嘴,“藥膏給我吧。”
“房裡還沒來得及裝鏡子,你抹不了。”
“那我一會兒去浴室抹總行吧。”
傅決寒陡然撩起眼皮,“怕我進去?”
他嗤笑一聲,嘴角暗含苦澀:“放心吧,我要真想幹什麽,你連健身房都跑不出去。”
“你!”
他氣鼓鼓瞪過去,剛要發作又想起剛才的混帳事,一瞬間氣焰頓消,乖乖開了門,不敢炸乎。
傅決寒走進來,抬眼就看到窗邊的小桌,圍著桌子坐了三隻大號皮卡丘,每隻皮卡丘面前都放著一個黃色小湯碗,碗裡一顆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