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不要他,兒子想殺了他,那些旁系親戚更是隻想吸他的血,吃他的肉,看似坐擁至高無上的權柄,卻沒有一個人真心為他。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靠著什麽撐到今天。”
“團圓吧……”孟一道:“哥說,大爸其實隻想要團圓。”
傅歌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暈著水汽的眼眸裡像是不解,又像是無奈:“可團圓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以他的相貌地位想要什麽樣的男人女人要不到,只要開個口自願投懷送抱的人得排著隊來了,到時候他會有愛他的妻子或者先生,有自己的親生孩子,何愁得不到團圓呢?可他偏偏要在我和小決身上死磕。”
拿愛人威脅兒子管他叫爸,又拿兒子威脅愛人不要離開他,戚寒那時候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死都不會放開你們。其實真正怕被放開的就是他。
孟一直起了腰,在腳底下摳了把沙子,忍不住問他:“那您答應陪他了嗎?”
傅歌默了默:“沒有。”
沙子從指縫間漏下,孟一心口酸麻,“……喔。”
明知戚寒不對,可他總是忍不住心疼他。
“是不是覺得我挺殘忍的?”傅歌笑著。
“沒有。”孟一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雖然哥不和我講你們當年的事,但我知道小爸爸一定吃了很多苦,只是……戚寒他……他不會崩潰嗎?”
傅歌動了動手指,很慢很慢地說:“崩潰了。他要跳下海,死在我面前,說就算我不愛他,也要永遠記住他,直到下輩子都不敢忘。”
“可真夠……瘋的……”
傅歌直到今天都還記得戚寒那時的表情,瘋狂至極、歇斯底裡、卻又真的難過到了骨子裡。
“或者是我們聲音大,他剛說完沒多久船底下就冒出一角魚鰭,有一條鯊魚在下面虎視眈眈地窺伺我們。我看到了,戚寒也看到了,他突然就笑了起來,說來的正好,溺水不夠血腥,被鯊魚開膛破肚了正好。”
“臥槽……”孟一把指尖掐的緊緊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真這麽說?他真……真跳下去了?”
傅歌呆怔了兩三秒,艱難地呼出一口氣,“跳了。”
“他甚至……把我往外拉了一起,方便我在他被鯊魚吞食的時候看得更清楚。”
人落進水裡的那一刻會濺起很大的浪花,要在幾十秒內下沉好幾米才能浮上來,傅歌在那一瞬間腦袋裡一片空白,隨後就是瘋了似的尖叫,甚至感覺已經有血淋淋的鮮腥血肉濺在了自己臉上。
所以他拚命掙開繩子,緊跟著跳了下去。
他在被戚寒囚禁時都沒能掙脫繩子,卻在看到戚寒出事時幾秒就掙脫了。
孟一早就嚇傻了,“您也跳了?!臥槽臥槽,兩個瘋子你們簡直是……”
傅歌淡然一笑,“當時腦袋裡一片空白,隻想著一起死吧,結果閉著眼等了好半天也沒感覺到鯊魚來咬,還是他把我撈上海面,被什麽東西吐了一臉水,才發現那是一隻海豚。”
這片海域沒有鯊魚的,可是戚寒當時並不知道,傅歌也不知道,兩個人被吐了五分鍾的水才反應過來,戚寒突然癲狂大笑,摁著傅歌的後脖子就狂吻了上去。
那是傅歌被囚禁後第一次沒有推開他。
孟一有些怔愣地望著他的臉,甚至能想象到戚寒當時喜極而泣的表情,“原來小爸爸也被那條魚騙了,我第一眼看到也以為它是鯊魚呢。”
“嗯,它很親人,古靈精怪的,還有些調皮,我們幾乎每天都去找它玩。”
孟一從他的話裡捕捉到了關鍵詞,“你們?”
傅歌也並不扭捏,“嗯,我們。”
“我們商量好,在島上的這半個月,忘卻彼此的身份,忘記過往的仇怨,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好好的在一起過幾天像樣的日子。”
孟一沉吟著點點頭,把手裡的沙子都隨風放走,他突就有些感慨,為什麽他們把彼此折磨得這麽苦這麽疼,卻還能相愛?
可轉念一想,他和傅決寒又何嘗不是這樣。
在他看來傅決寒的性子有些獨,在某些方面嚴格恪守著自己的底線,不允許欺騙,不接受隱瞞,既然放手了就再也不會回頭。
這些無疑是遺傳自傅歌,愛和恨都濃烈,卻從不會委曲求全。
但孟一和戚寒是他們生命中太多的例外了。
分手時傅決寒把話說的那麽決,可他疼的一點都不比孟一少,有什麽能疼的過與自己的心割裂呢?
孟一曾經以為即便他們和好了傅決寒也會在這段感情中有所保留,永遠留有退路,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全心全意地去愛他。
可傅決寒對他的愛意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減,甚至比以往更加濃烈,濃烈到孟一只是坐在那兒,就知道傅決寒一定在看著他。
他倏地起身轉過頭,果然看到身後不遠處傅決寒和戚寒碰杯時還在淡淡地望著他的背影,和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很自然地笑了起來。
孟一直到此刻才明白那句話:乖乖,我的目光永遠落在你身上。
他眼眶發熱,小小的心臟又酸又麻,突然用手圈著嘴巴朝他大吼:“哥!我好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