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洄很慢地吃了幾口,沾到嘴邊卻渾然不覺,他眼睛盯著屏幕,許多迷幻的光投映在他臉上,很漂亮,讓寧一宵不自覺想到了他們剛見面的樣子。
蘇洄忽然轉過臉,語速很慢地詢問,“可以把燈都打開嗎?”
寧一宵看了一眼房間,的確很昏暗,但也適合觀影。
“當然。”他用手機遙控開了燈,“這些夠嗎?”
蘇洄卻像小孩子一樣,說話有些吃力,但很倔,“全部都打開……可以嗎?”
寧一宵照做了,也沒問為什麽,只是看著蘇洄。
察覺到被盯著,蘇洄轉過臉,眨了一下泛紅的眼。
“你嘴上沾了牛油果泥。”寧一宵很自如地找了個借口,也隨意指了指。
蘇洄有些尷尬,伸出舌尖,試探性舔了舔,眼睛瞟著寧一宵,像是想從他臉上找答案。
寧一宵差一點就要伸手,但還是反應過來,也沒有過多指點,直接抽了一張紙遞給他。
蘇洄接過紙巾,擦乾淨嘴角,繼續專注地看電影。
一整夜的失眠消耗了他的精力,他再次陷入昏沉之中,電影冗長而單一的長鏡頭,舒緩的鋼琴和畫面中令人昏睡的南法夏日,一切都催眠著他的意識,直到他漸漸閉上眼。
寧一宵很快就意識到蘇洄睡著,側過頭,看見他歪靠在靠枕上,手裡還攥著一小團紙巾。
他調低了音量,等到確認蘇洄睡得很熟,才將隔在他們之間的茶幾搬開,又拿來厚毛毯打開來,蓋在蘇洄身上。
他很輕地掰開蘇洄的手指,把用過的紙巾團從他掌心拿出來。下一秒,蘇洄的手就搭到他的手上,半扣著他的指尖。
這讓寧一宵很想握住他的手,但又覺得還不是時候。蘇洄睡著時,肩膀偶爾會輕微地顫一下,他就伸出手,輕拍他的肩背。
電影臨近尾聲,他們再次錯過了劇情。盡管這次的自己既沒有與蘇洄接吻,也沒有做出更出格的事,僅僅只是陪在他身邊,安靜地看他的睡臉,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錯過的結局並不重要,如果他想知道,可以自己一部部重看一次。但如果蘇洄仍舊在他身邊,寧一宵想,他還是寧願浪費時間,一無所知。
第40章 N.嶄新計劃
紐約的雨停了又下, 斷斷續續,天一直是灰的。蘇洄擅自斷藥已經三天,狀態越發地差下去。
星期二, 梁溫通過卡爾找到了他目前的住址, 親自上門, 但蘇洄躲了起來,假裝沒聽見門鈴, 沒見他。
他知道自己這樣對不起梁溫的關心,但也束手無策。
但寧一宵開了門,幫他圓謊, 也從梁溫手裡拿到了他的藥, 只是他回來的時候, 並沒有提到吃藥的事。
這三天寧一宵一直在家辦公, 幾乎很少出門。雪糕時常會去到蘇洄的房間,可房門關上,他又想出去, 來來去去好幾次,蘇洄隻好將房門敞著,讓雪糕來去自由。
很多個瞬間他都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是累贅,毫無價值。有時候蘇洄想, 要是有人可以對他明碼標價就好了,至少在這種時候,他知道自己不是完全無用的存在。
他甚至開始想念兩三年前、在那個又小又破的舊餐廳裡端盤子的時候, 那時的蘇洄每小時價值3.5美金。
那裡有和想象中的冰島很像的寒冷天氣, 但一切又與他的想象背道而馳。
當思維逐漸被情緒吞並,敲門聲響起, 打斷了他的回憶。
“我可以進來嗎?”寧一宵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坐在地板上的蘇洄遲鈍地回了頭,他的臉被高床遮去大半,只剩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望向寧一宵,看上去就像是一隻躲起來的貓。
寧一宵開門見山,直接表明來意,“蘇洄,你介意我把這張床捐掉嗎?”
蘇洄皺了皺眉,眼神中都是訝異,他看了看床,又望向寧一宵,“捐掉?”
寧一宵點頭,“景明最近參加了一個慈善會,可以為生活困難的單親家庭捐款捐物,據他所說,有幾個家庭指明需要一些生活用品,其中就有床。”
“我想把我房間的雙人床,和你這間的單人床都捐掉。”寧一宵望著他,“你怎麽想?”
“你的也捐?”蘇洄轉過來,有些不理解,“那你睡哪裡?”
寧一宵走過來,手掌在蘇洄的床品上壓了壓,“我剛剛試著把床墊拿下來,放在地上,睡上去也很不錯。最近還看到一篇論文,結論是降低床的高度有利睡眠。這樣也不錯,就當睡的是榻榻米。”
蘇洄緩慢地眨了下眼,還是一動不動盯著寧一宵的臉,像是表示懷疑。
“要是你覺得這樣子不好,我就捐我的和一樓另外一間客房的床。”說著,寧一宵頓了頓,“不過那間卡爾偶爾住,我記得他喜歡睡在高處。”
蘇洄終於給出回應,“捐我的吧。”
他扶著床沿站起來,不算太老實地對寧一宵交代道:“其實我本來也睡不太慣……”
不是睡不慣,是根本不睡在床上吧。
寧一宵佯裝不知,很自然地做了決定,“那我聯系那個機構,估計一個小時他們就過來取走了。”說完,他又靠近些,對蘇洄提議,“我們先一起把床墊先取下來,放地上,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