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宵只是笑笑,不回答。
蘇洄盯著他,又看向對面的徐治,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種莫名的不合拍。盡管他認為這是正常的,因為自己也很討厭徐治。
可徐治為什麽在看到寧一宵的時候,會愣住呢?
他忽然想到了馮志國第一次開車接他時說過的話。馮志國是被徐治從老家帶過來的,算是他的人。
寧一宵是北濱省的,徐治也是。
蘇洄不覺得事情會這麽巧合,但心裡總覺得哪裡很奇怪。
徐治笑著問季亞楠,“怎麽樣?”
季亞楠連連點頭,“好吃呀,你買的都是好的。”
她剛吃了幾口,便被一通電話打斷,離開餐桌去了樓上的工作間,走之前還囑咐他們多吃點。
餐桌瞬時冷清下來,主動權最後落到徐治手裡,話題扔給了蘇洄和寧一宵。
“其實你們兩個成為好朋友,我還挺意外的。”徐治笑著,眼睛半眯起,“小寧看上去就是對自己的前途很有規劃的人,很現實上進。小洄嘛,感覺完全不是一類人。”
他笑著,指了指家裡掛著的畫,“小洄就喜歡這些,畫啊,藝術品啊,還有花花草草,有時候對著天空都能發一整天的呆。我還記得他媽媽對我說過,小洄小時候就有很多奇思妙想,說的話都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樣。”
他模仿起蘇洄的語氣,“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說‘我覺得這個社會都是單向度的人,大家只在乎物質,沒有精神,活得像一張皺巴巴的紙。’”
說完,徐治笑了,“是不是很可愛?”
蘇洄沒有笑,他厭惡自己的話被徐治複述出來,也討厭是在這樣一個情景下,討厭徐治擺出一副看上去與他親近的姿態,因此坐立難安。
寧一宵輕笑了笑,“他是很可愛,但也很深刻。”
“深刻,沒錯。”徐治嘗了嘗茶,笑著說,“所以我才覺得你們能相處得這麽融洽本身就很神奇。小洄這個人,天真,理想化,很唾棄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不喜歡太現實的人。”
寧一宵低垂著眼,安靜地夾著盤子裡的青菜,但怎麽都夾不起來。
“我飽了。”蘇洄站了起來,非常粗暴地終止了話題,並扭頭輕聲詢問寧一宵,“幫我給花換盆嗎?”
“嗯。”寧一宵站起來,略一頷首,也站了起來。
誰知季亞楠湊巧結束了工作電話,下樓便看見兩人要走,“這麽快就吃完了?”
蘇洄站在原地,嗯了一聲。
季亞楠在後頭問,“要不要吃點水果?”她看了一眼外面,“天挺晚了,小寧要不今天就在客房睡一覺吧,明天早上再走。”
寧一宵下意識拒絕,“不用了阿姨,明天周一,我還要上班。”
“沒關系的。明早讓司機送你過去,很快的。”她笑著,“就住蘇洄隔壁客房吧,就是小了一點,你不介意的話我讓阿姨收拾一下。”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蘇洄又一直看著他,寧一宵沒辦法拒絕。
“那謝謝阿姨。”
“不客氣。”季亞楠笑了,“你看,來一趟說了不知道多少個謝謝。”
蘇洄見他們做了決定,便拉著寧一宵去花園裡換盆。花園有些熱,被蟲鳴聲充盈,這裡的植物吸飽了陽光和雨水,肆無忌憚地散發著草葉酸澀的香氣。
蘇洄很耐心地挖著泥土,在枝葉完完全全遮蔽他們時,湊過來握寧一宵的手,很可愛地問,“你會覺得我髒嗎?”
同樣的問題他在寧一宵為他擴張時問過,在舔舐他手指時也問過,但都得到一樣的回答。
“怎麽會?”
剩下一句話,寧一宵一直沒能說出口。
你是全世界最乾淨、最純潔的人。
所有溢美之詞,寧一宵都會下意識用在蘇洄身上,對於從未得到命運眷顧的他而言,只會感到幸運。
他握住蘇洄沾著泥土的手,反倒覺得無比平靜,好像草葉與泥土的芬芳可以掩蓋他身上除不盡的魚腥氣。
蘇洄換好花盆,像小貓一樣扶著他伸了個懶腰,然後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你覺得徐治這個人怎麽樣?”
寧一宵想了想,“不太清楚,感覺很一般。”
這個回答令蘇洄有些困惑,看上去,寧一宵好像並不認識徐治。
“我不喜歡他。”蘇洄直接說。
“看得出來。”寧一宵笑了。
“我覺得他不是真心喜歡我媽,但我媽不覺得。”蘇洄揪掉兩根雜草,“他比我媽小八歲,其實也就比我們大十四五歲。”
寧一宵想了想,有些走神,“我總感覺見過他,但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蘇洄皺了皺眉,“真的?”
“可能是記錯了。”寧一宵皺了皺眉。兒時的記憶對他而言都不算好,或許大腦已經形成保護機制,選擇性地遺失了許多。
離開花園時,寧一宵在草叢發現了一個大的玻璃魚缸,不過現在似乎已經栽上了一些他不認識的花草。
蘇洄注意到他的視線,但也沒說什麽,媽媽催促他們洗澡睡覺,蘇洄也就帶著寧一宵進去,在他客房轉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