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上去很巧合,實際上又沒什麽特別。蘇洄關閉了視頻,打開抽屜,看了一眼創可貼,但什麽都沒做。但或許是因為輕躁狂的鼓舞,他的心底有什麽在隱隱躍動。
聽聞學校新組織了一個讀書觀影會,蘇洄很感興趣,但發現得有些晚,多媒體教室也不好找,所以沒能按時趕到。
不過雨的降臨伴隨著某種浪漫的氛圍,所以就算淋濕又遲到,他也沒有絲毫尷尬,反倒充滿期待。
很奇妙的是,進入教室的瞬間,蘇洄就篤定地感覺到了寧一宵的存在。
昏暗空間裡,他毫無障礙地尋覓到目標,也察覺到,對方正盯著自己。電影已經開始了放映,房間靜得像湖水,但幕布上的畫面卻起了很大的風。看上去很自由。
如果短短兩周內出現三次巧合,會發生什麽?
看電影的時候,蘇洄有些分神,不斷思考著這個問題。
無形中,仿佛有一陣風,一點點將寧一宵推到他的身邊,為蘇洄一潭死水的人生帶來些許波瀾。
在變幻的光影裡,蘇洄清楚地看到寧一宵不閃躲的眼神,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發現自己前一排的女生正在寫著什麽,又觀察到周圍人都有一張卡片,而自己沒有。
意識到是自己來得太遲,沒有拿到,蘇洄把全身上下翻了個遍,只有紙巾。
無所謂了。
他借了筆,在紙巾上寫下一句話。
大約是病症作祟,又或許是這些巧合重疊出一絲浪漫,蘇洄喜歡這樣的事,於是很自然地在另一張紙巾上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衝動又不可理喻。但當時的他卻認為自己一定會成功,甚至後來在閱覽室裡,蘇洄一遍遍查看自己的社交軟件,想第一時間看到添加的“新好友”。
不過事後,或者說從躁狂期走出來之後,他才意識到這是過分自信的行為,並為此感到羞愧和懊悔。
更草率的是,他竟然在寧一宵介紹自己之前,就叫了他的名字。
也很理所當然的,蘇洄沒有等到他的好友添加。
這多少會令人氣餒,但病人除外。
像很多患有此症的人一樣,蘇洄會在輕躁狂時期感到前所未有的驕傲和愉悅,一次小小的打擊根本不算什麽。
無心插柳,一周後,他又一次遇到了寧一宵。那一天同樣下著雨,不過是更為靜謐的雨夜。
蘇洄走進教室的時候,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抬眼發現是寧一宵。
兩人有著短暫的對視,他感覺寧一宵有什麽想說,但沒有說。
長達數天的失眠,加上陰雨,蘇洄的亢奮減少很多,在藥物的控制下相對平靜。
他想這算是第四次了。
回到座位後,蘇洄沒有說話,專注補習落下的內容,效率奇高。
過了很久很久,抬頭看時間的時候,蘇洄感到奇怪,寧一宵似乎並不打算回宿舍。
像他這樣患有雙相情感障礙的人,屬於嚴重的精神病人。外公認為他是十足的“危險分子”,不允許他在學校住,也不允許有獨立的時候,哪怕是因為興奮在學校待上一夜,也會有司機在不遠處盯著。
但寧一宵不一樣,他看上去情緒穩定,心理健康,不會無處可去。
大約凌晨三點,蘇洄感到疲累,一側頭髮現寧一宵竟然睡著了,伏著的肩背微微起伏,睡得很沉。
沒有任何多的反應,蘇洄回頭,壓著思緒做完了所有的題。
感到胸口很悶,心臟很沉重地跳動,他拿出從便利店買來的煙,打算在窗邊抽一根。
但寧一宵好像永遠可以打斷他的計劃,無論是吸煙,還是別的。
他們仿佛很有默契,都忘記了上次他給出聯系方式的事。寧一宵邀請他吃早餐,蘇洄沒拒絕。
他在餐廳檢查了自己的錢包,隨意點了一些,剛好把錢花光,不過並沒有因自己的錢預算不夠而尷尬,因為早已習慣。
躁期他總會有很多不理智的消費,例如購買了一整個蛋糕店的全部甜品,多到車裡都塞不下。有一次路過一家寵物店,蘇洄把所有關在玻璃櫥櫃裡的小動物通通買下,全部都帶回了家。
這樣的情況太多。
蘇洄至今記得,外公在某一天看到電子帳單後勃然大怒的樣子,記得當初他大罵荒唐,並勒令母親在躁狂期每天給他固定的一些紙幣,用以支付必要花銷。
蘇洄是一個很不可控的生命體,很渴望自由,但因為不夠健康,所以被堅硬的玻璃罩約束至今。
好在寧一宵是個善良的人,看起來非常好相處,也很慷慨。
所以當他說“下次見”的時候,蘇洄感到愉快。
這個“下次”來的比他料想中還要早,還維持在蘇洄所認為的“好的階段”,所以他很慶幸。冥冥中,他發現自己不太願意以不好的狀態面對寧一宵。
盡管他們是這樣開始的。盡管他一開始就越了界,最亢奮時與寧一宵見面,病態地建立了聯系。
作者有話要說:
前期蘇洄視角比較少的一個理由是,我覺得以小洄的視角來寫的話,會很讓人難過,不過其實以寧一宵的視角也沒有好很多,都是可憐的小孩。
看到這裡的朋友,無論你們健康與否,無論你們遭遇了多麽過不去的困境,或者說覺得人生目前經歷了多麽大的痛苦,一定要記住,要珍惜自己,愛自己,珍惜的不只是生命,還有生命裡折疊的未來無數種可能,總有某一個[可能]裡,你們是很幸福很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