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卡爾是個很機靈的人,立刻詢問,“需要我定明天回去的飛機票嗎?我看了一下,還有一些比較早的航班有商務艙。”
“好。”寧一宵接過前台小姐手中的房卡,微微頷首示意。
卡爾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房卡,又道:“抱歉,這是我臨時訂到的最好的商務酒店了,馬上過聖誕,房間不好訂。”
“沒事,你去吃飯吧。”寧一宵沒太多表情,獨自朝電梯走去。
剛進入電梯,他就接到公司的電話,關於投資人臨時要他參加的一場私募晚宴,這關乎公司接下來的融資計劃,時間定在今晚七點。
電話那頭的合夥人反覆強調這次融資的重要性,是他們現在最關鍵的轉折點。
“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電梯門打開,寧一宵從電梯裡走出來,斷續的信號也逐漸恢復正常,他聽著合夥人秘書對這次晚宴的介紹,朝走廊深處走去。
這層樓的房間並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房卡上對應的房間——2208。
這幾個數字莫名令他產生輕微的煩躁,所以寧一宵停下腳步,安靜凝視了幾秒,回神後,他刷了卡,打開了門。
房間裡的空氣很冷,隱約透著些許很淡的木質香氣,寧一宵輕帶上門,朝裡走去,忽然發現套間裡的隱約透著燈光。
大約是工作壓力累積一整天導致的緊繃,再加之潔癖,他不太能容忍這樣的錯誤。
電話那頭感覺不太對,詢問:“Shaw,你還在聽嗎?”
“稍等,我這邊有點事,先掛斷一下。”寧一宵對照著房卡上的號碼,撥通了前台服務人員的電話。
“你好,你們的房間打掃過嗎?”
忽然地,房間裡面傳來聲音。
“梁溫,你回來了?”
一個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聲音。
有那麽一瞬間,寧一宵的心跳幾近暫停,僵在原地,原本流淌至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凝固,變成粘稠、膨脹的沉重液體,快要漲破毛細血管。
那聲音還在他腦海裡回響。
回來了……
寧一宵很艱難地邁出步伐,在第一步之後,步伐變得快速而潦倒,就像在急切地追尋一個答案。
蘇洄覺得有些奇怪,自己似乎並沒有把房卡給梁溫,就算他記性再不好,也不至於連這些都忘記。
難道梁溫沒有關好房門嗎?似乎更不可能。
就在他疑惑之際,十分突然地,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眼罩,有些粗暴地將其取下。
混沌的視線逐漸清晰。
站在他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就是夢裡消失的寧一宵。
蘇洄不知道這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他找不到邊界,就這樣安靜地凝視著寧一宵的臉,直到眼圈泛紅。
寧一宵的手緊攥著眼罩,骨節處的皮膚都發白。
令蘇洄感到可怕的是,自己竟然開不了口,好像有千萬句話堵在胸口,最終連一個擬聲詞也發不出來。
兩個人就這樣難堪又靜默地對峙了許久,直到酒店員工進來,一連串的抱歉擠進他們之間,打破窘迫。
“實在是不好意思,真的太抱歉了。”來到前台,酒店的大堂經理連連鞠躬致歉。
“是這樣的,寧先生,真的很抱歉,我們這邊後台的系統出現了問題,把高端信用卡客戶的通道和大型商務預定通道的權限混淆了,所以才導致現在重複預定的情況,實在抱歉,我們會盡快解決這個問題,稍後為您免費升級總統套房,麻煩請稍等一下。”
經理的話,寧一宵一個字也沒有聽,余光始終在不遠處的蘇洄身上。他出來隻匆匆披了件大衣,一隻手緊攥著行李箱的把手,頭側過去,望著正在和他解釋情況的前台小姐。
蘇洄的背影看起很單薄,也很脆弱,沒有安全感,就像一株快要枯死的植物。
一時間,很多寧一宵覺得自己都快忘了的回憶翻湧而來,潮汐般將他湮沒,令他窒息。
他忍不住看向蘇洄,沿著他纖細的肩線和手臂,看見蘇洄發顫的手。
“你們先處理吧。”寧一宵沉聲詢問,“這裡有咖啡廳嗎?”
聽到這句話,經理如釋重負,連連點頭,“有的,就在一樓大堂這邊,我帶您去。”
寧一宵掃了一眼,“謝謝,我看到了。”
拒絕完經理,他朝蘇洄走去。
靠近的過程中,他漸漸地聽清蘇洄的聲音,他的語氣很疲憊,但很禮貌地對前台重複自己的訴求,“你們不用抱歉,我也不需要賠償,只是快點幫我辦理退房手續就好,麻煩了。”
他說話很慢,有些艱難,像是連完整說出這些話都需要極大的努力。
就像蘇洄方才收拾行李那樣,白色的小行李箱倒在地上,連扶起來都很困難。
這讓寧一宵想到了過去的他,好像一點沒變。
前台小姐看了站在蘇洄身後的寧一宵,於是中斷了與他的對話,向寧一宵頷首致歉,即便如此,蘇洄也沒有回頭。
“去喝杯咖啡?”
蘇洄聽見寧一宵的聲音,遠得好像是從六年前飄來的,又近在身後。
“退房手續應該也需要一點時間。”寧一宵冷淡的聲音裡帶了一些笑意,“我們好久沒見了,敘敘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