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要什麽,盡管提,我力所能及的都會答應,就當是補償你在蘇洄身上付出的這段時間和精力,我知道,要應付一個精神病人有多不容易,而且你也想往上爬,不然也不會連男人都可以,老頭子我可以幫你一把……”
沒等他說完,寧一宵便站了起來。
他鞠了個躬,起身,“您誤會了,我只是想見一見蘇洄,既然他走了,那我沒什麽好說的了。”
“還有,同性戀不是病,您說這些,只會暴露您的無知和偏見。”
他轉身離開了這座大宅,沒有回一次頭。
雪還在下著,遮蔽視野,寧一宵的眼前一片模糊,始終是蘇洄和他躺在浴缸裡暢想未來的畫面。他想或許病的是自己,還病得不輕,所以才會一直陷在一個醒不來的噩夢裡。
走到路邊,他找到自己騎過來的自行車,打算解鎖離開,可手機都凍得關了機。
好不容易開機,一個電話進來,是他熟悉的號碼,這幾天他打了好多次,幾乎要背下來。
接通後,他聽到了對方說,他的簽證申請可以二次提交了。
“謝謝。”寧一宵不想多說任何話,將手機放回口袋。掛斷電話之後,他又收到一條很長的短信,是蘇洄之前用過的陌生號碼,拿來臨時聯系他。
只是這一次的發信人,變了一個。
[小寧,你好,我是蘇洄的外婆。你是個優秀的孩子,踏實努力,肯吃苦,我並不想否認你的感情,也知道你確實付出了真心,但小洄畢竟特殊,和他在一起,你們的未來將會非常艱難,現在事情變成這樣,我作為長輩,親眼目睹這段波折,也感到很惋惜。祝福你以後的人生可以更加順利,不會被這件事所影響。]
寧一宵沉默中讀完這條短信,眼眶酸澀,但終究是沒有掉眼淚。
他關閉了手機,騎上自行車,打算回學校交材料。
可寧一宵並沒有注意到,路口的一輛車從他騎出小區就盯上了他。
雨刷器刷新著寧一宵靠近的每一米,馮志國坐在駕駛座,發覺他和他媽媽長得的確像極了,幾乎一模一樣。
連他們的命都一樣,秦月克他,她的兒子也想克住他的兒子!
馮志國想到徐治不久前說的話,心中便恨極了,揭發寧一宵和蘇洄的醜事根本不夠,一想到寧一宵有可能真的像徐治所說,會去向學校檢舉他當年性侵過他媽媽的事,影響到馮程的出國留學,馮志國便沒了理智。
他絕對不能讓這個人害了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就是他的命……
越想下去,馮志國便越是怒火中燒,他擰開白酒瓶,灌了一大口,踩下了油門。
難得一遇的大雪漫天飛舞,路上車輛不多,行人也少,天色晦暗。寧一宵騎車的身影就像是雪中的一根尖刺,扎得馮志國一雙眼紅得滴出了血。
就在寧一宵轉向的片刻,他們相對,馮志國再次看清了寧一宵的臉,利欲熏心的他理智被燒了乾淨,直直撞上去——
車載廣播戛然止於撞擊的巨響,馮志國被彈出的氣囊狠狠一擋,整個人幾乎要吐出血來,他忽然間清醒,看到車前不遠處逐漸染紅的雪地,恐懼漫上心頭,來不及細想,他慌張到甚至連車都不會開,抖著手重新啟動了車輛,逃離了現場。
逃逸的路上他一直撥打徐治的電話,可怎麽都打不通,直到他快要駛向這座城市的邊緣,才終於撥通徐治的電話。
他將徐治視為自己的救命稻草,“徐治,徐治,我撞人了,我把秦月的兒子給撞了,他會不會死……我怎麽辦!”
徐治的聲音冷酷至極,“你怎麽會變得這麽蠢?馮志國,你現在是殺人犯了,你的兒子是真的被你害了。”
“不行!是你說的!你說秦月的兒子會去害我!”馮志國近乎歇斯底裡。
“可我沒讓你去殺人啊。”徐治語氣輕松,甚至帶著一絲譏諷,“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怎麽能想到你會做出什麽事呢?”
馮志國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荒蕪的道路上,他是唯一行進的車輛。他很想直接撞死自己,眼前卻又浮現出兒子的臉。
“不過……”徐治又一次開口,給了他一線希望,“我可以給你多一條路,看在咱們是老鄉的份上。”
“反正你現在是肇事逃逸,寧一宵死不死,你都是犯人,都會讓你的兒子沒活路,倒不如幫我做最後一件事,我向你保證,給你兒子一筆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錢,讓他舒舒服服,不必這麽努力,也可以過人上人的生活。”
人上人。
好值得妄想的一個詞,不光是馮志國期許過,寧一宵也很期待。
但在倒地流血的瞬間,他卻好像清空了所有的欲念,隻想要一個人,其他什麽都可以不要。
但這似乎比做一個人上人更難。
在半昏迷之中,他聽到有人撥打了急救電話,路人一個個圍上來,很快便是救護車的聲音,他被抬上去,隨即便失去了知覺。
醫院的消毒水味很刺鼻,但寧一宵聞到的大多是血腥氣。他在恍惚間看到蘇洄的臉,好像他就躺在隔壁的床上,嘴裡被塞上防止他咬傷自己的東西,頭頂戴了儀器,胳膊被扎了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