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覺得時機不對,想拒絕,那這對戒指任憑你處置,如果接受,就戴在我的手上。”
蘇洄緊握著戒指,那麽小,那麽堅硬,手心握得越緊,它們的存在就越發真實。
風大到幾乎要將一切掀翻,寧一宵很有耐心,沒有催促一句,只是用身體替他擋住風,也替他拽了拽毛線帽的帽簷,小聲說,“不能再哭了,再哭一會兒會頭痛的。”
蘇洄聽到這句,卻哭得更厲害了。
緩慢跳動的心臟裡,滋生出一種對美好的向往與渴望,像一束光鑽進沉沉黑暗之中,試圖排擠出所有消極與負面的情緒。
他真的很差勁,但是也真的很愛寧一宵。
蘇洄像試圖逃離那座精神病院一樣,帶著瘋狂踏出那間黑色屋子,將所有自我否定的聲音重重關在門後。
喘息之下,他艱難開口,“寧一宵……”
“嗯?”
“我……”蘇洄很努力,想讓自己能說得流暢一些,“我有精神疾病,總是反覆無常,經常會傷害到身邊的人,也傷害過你,而且我不成熟,不可靠,有時候會做很衝動的事,然後又後悔,也經常什麽都做不了……”
他將自己的一切掏空,抬眼,膽怯地看向寧一宵。
“這樣……你也願意做我的丈夫嗎?”
寧一宵卻笑了。
“蘇洄,你是我這輩子遇到過最有天分、最富有同理心,最美好的人,你在我最暗無天日的時候出現,給了我幸福,還有對未來的希望。你是我第一眼就心動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替代。”
“我非常願意成為你的丈夫,也非常渴望與你度過未來的每一天。”
他摘下手套,伸出手,“為我戴上吧。”
蘇洄擦去眼淚,怕他冷,很著急地想替他戴好,可越急手就越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將戒指套在寧一宵的無名指上。
戴好後,他抬頭看向寧一宵,“是不是很冷?”
寧一宵笑著說,“還好,夏天好像沒那麽冷,看來我們來得很是時候。”
他說著,為蘇洄脫去手套,將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好看嗎?”
蘇洄點頭,“好看。”
寧一宵望著這些冰川,低頭看向蘇洄,“小貓宇航員。”
蘇洄對這個稱呼有些陌生,“……嗯?”
“我是小狗宇航員,我們在曼恩博士的極寒星球成功登陸,計劃中的地表作業也順利完成了。”
蘇洄愣了愣,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小狗宇航員和小貓宇航員在外星的第一次作業,是交換彼此的戒指。
寧一宵還想說下一句,沒想到蘇洄忽然踮腳,湊上來在他嘴唇輕輕印上一吻,弄得他措手不及,也忘了下一句。
“你……”
蘇洄揉了揉鼻尖,小聲說:“這個是慶祝儀式。”
寧一宵笑了,“對,慶祝儀式。”
他也低頭吻了吻蘇洄,只是這個吻更加綿長。
過了一會兒,寧一宵移開一些,望著蘇洄的眼睛,“小貓宇航員,是不是該返回地球了?”
“回去……做什麽?”蘇洄眨了眨眼。
寧一宵親了親他哭紅的眼,“登記結婚。”
冰島之行像一場漫長又恢弘的藍色夢境,充斥著沉默的溫情、奇跡般的美景和不大不小的遺憾。
但蘇洄知道,他還會再來,所以連遺憾都化作期待。
落地紐約是5月28日的下午,天氣格外晴朗,萬裡無雲。蘇洄和寧一宵坐在車的後座,牽著手,沿途他看見街邊駐唱的樂隊,經典的英倫搖滾在初夏的風中飄揚。
車子開進曼哈頓擁擠的街道,開始堵塞,一段一段行進,令蘇洄有些頭暈,他將頭倚靠在寧一宵肩上,小聲說:“有點暈車了。”
“我們下去走走吧。”
就這樣,他們拖著手沒入人潮洶湧的街道,這畫面熟悉得令蘇洄恍惚了一秒。走著走著,街道上的人群都紛紛停下腳步,站在馬路的中央。
道路兩旁的巨大建築在背光下只剩剪影的輪廓,在這條垂直的縫隙裡,濃鬱的橘色一點點向西.傾斜,暮色燃燒,塵埃舞蹈,光線頃刻間湧入街道的每一處角落,平等地擁抱每一個人。
所有人都沐浴在慷慨的黃昏之中,被陽光幸福地浸透,混亂的、擠擠挨挨的城市和燥熱卻乏善可陳的夏天,好像頃刻之間被拯救了。
蘇洄也愣在原地,他的發絲和原本蒼白的臉孔,都被鍍上一層淺淺的金,看上去柔和而美麗。
“是曼哈頓懸日……”他喃喃自語。
“嗯。”寧一宵聲音帶著笑意,“好巧,又碰到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好像遇到的不是一年只能看見兩次的懸日,而是一個老朋友,一個曾經鐫刻在他們生命裡的愛情的見證人。
懸日逐漸遊移至最高點,開始向右傾斜,這過程太美,顯得那麽短暫。
夕陽在蘇洄的瞳孔映照出琥珀色的光,充沛的陽光落在他無名指的藍鑽上,璀璨奪目,如同冰川與懸日奇跡般的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