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牽著手走在街道上,路過一家麵包店,蘇洄不餓,隻從寧一宵手裡的紙袋裡拿了一小塊切割好的歐包,咬了一口,可沒想到根本咬不下來,麵包比他想象中有韌勁的多。
他乾脆停下腳步,兩隻手抓住,牙齒咬緊,使出拔蘿卜的勁兒,這才咬下來一小塊。
但隨之而來的後遺症便是牙痛。
寧一宵發覺他沒跟上,一回頭,蘇洄低著頭,手捂著自己的嘴。
“笨蛋。”
他偷偷用相機拍下這一幕,再回頭去哄。
蘇洄聽到他叫自己笨蛋,想要發難,可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寧一宵輕而易舉轉移了話題。
“你有沒有發現,他們這邊說再見是bless。”
蘇洄頓了頓,回憶起剛剛店員說的話,“好像是……”
寧一宵悵然道,“有種告別但還是祝福你的意思。”
這句話令蘇洄感到窩心,想起了曾經來不及告別的他們。
相比起沒能說出口的“再見”,他們對彼此只有祝福。
蘇洄揉了揉酸澀的鼻尖,跟上寧一宵的腳步,詢問他,“你會不會別的語言?”
“英語算嗎?”
蘇洄搖頭。
“那不會了。”寧一宵說。
蘇洄想起景明,“可是……景明是中法混血,他沒有教過你法語嗎?”
“他?”寧一宵本想毫不客氣地吐槽幾句,可忽然想到什麽,改口說,“確實有一句。”
“什麽?”蘇洄有些好奇,很誠懇地望著他。
誰知寧一宵卻說出一個很奇怪的單詞,聽上去更像是哼哼。
“ronronner.”
蘇洄皺了皺眉,開始懷疑是否真的有這個詞存在,“……ronronner?”
“對,就是這麽說。”寧一宵鼓勵他,“再說一遍。”
蘇洄老老實實地複述了一遍,帶著懷疑,於是說完立刻問,“什麽意思?”
寧一宵笑著說,“小貓開心的時候咕嚕咕嚕叫。”
蘇洄一瞬間明白他是在取笑自己,抿住嘴唇,獨自往前快步走。
“真的有這個詞,不信你查,我保證沒騙你。”
“不要。”
盡管如此,他還是任由寧一宵牽著他的手,在他耳邊複述這個奇怪的單詞。
壞蛋小狗。
蘇洄隻好在心裡回擊。
走到特約寧湖,太陽逐漸上升,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浮著許多隻雪白的天鵝。蘇洄原本還怕嚇著它們,腳步特意放輕,沒想到這些天鵝一點也不矜持,見兩人靠近便一窩蜂圍上來。
“他們好像想吃你手上的麵包。”寧一宵察覺出原因。
蘇洄第一反應竟然是慶幸。
正好,我實在咬不動。
他走過去,費力地把麵包撕開,撕下來多少便遞過去多少,誰知那些天鵝竟搶了起來,蘇洄差點被拽下湖裡。
“小心。”
還好寧一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是想下去游泳嗎?”寧一宵瞥了一眼蘇洄,“小旱鴨子。”
蘇洄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尷尬地拍了拍沾著麵包屑的雙手,老老實實跟在寧一宵身後,寸步不離,真的像隻小鴨子。
麵包所剩無幾,兩人失去了利用價值,很快便被這些熟知遊客秉性的老油條天鵝們拋棄。
“走吧,去別處逛逛。”
繞著繞著,蘇洄和寧一宵從一處街角轉彎,來到了一條繪有彩虹的馬路上,彩虹很長,通往的終點是一座高聳的教堂。
蘇洄認得,這是雷克雅未克的地標性建築——哈爾格林姆大教堂。
教堂的建築設計是對稱的結構,最中間極為高聳,兩端逐漸趨於平緩,顏色是鉛灰色,在陽光下透著金色光芒,神聖而肅穆,矗立在街道的終點,一眼望上去,如同是世界盡頭的教堂。
寧一宵牽著他,慢慢往教堂的方向走。快抵達的時候,他隨口說,“你知道我上次來,看到這座教堂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嗎?”
蘇洄看向他,搖了頭,“什麽?”
寧一宵如實說,“這個教堂的設計靈感該不會是正態分布曲線吧,真的很像,反正我在心裡稱呼它為正態分布教堂。”
蘇洄愣愣地反應了一會兒,忽然笑出來。
他這麽一笑,寧一宵也跟著怔了怔,兩人在色彩斑斕的街道上望著彼此,一輛黃色的巴士從身側飛馳,揚起發絲。
“正態分布……”蘇洄扭頭看向教堂的外部曲線,“確實很像。”
寧一宵垂眼笑了。
教堂裡似乎正舉辦著什麽重要的活動,門口放置著一個牌子,寫著暫停入內的標語。蘇洄有些遺憾,沒辦法走進去看看。
“我們明天還可以來。”
寧一宵轉頭問他,表情認真,“蘇洄,你知道怎麽做禱告嗎?”
蘇洄想到自己困在精神病院的時候,當時他們每周都要在固定的地方做禮拜,念誦聖經,做禱告,他是唯一不願好好照做的病人。
他點了頭,伸出手,十指交叉,而後握住,放在自己胸前,然後看向寧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