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宵坐在外面查看,看到他竟然是蘇洄所任教學院的學生,只是不同系別,便覺得爆料的可信度高了不少。
忽然,他感覺這個人的姓氏很熟悉,直到看到他父親的名字,才回想起來,原來他父親的企業剛好就是自己公司紐約園區的工程施工承包商,前不久還在招標會上見過一面,當時有四個大公司投標競爭。
他幾乎要冷笑出聲。
一物降一物,正好栽到他手裡了。
蘇洄並不知情,看寧一宵還在處理事務,以為他很忙,所以沒有上前打擾,只是乖乖站在谘詢室門口。
寧一宵打完電話,一回頭髮現蘇洄安靜地站著,低頭注視著手環,一顆心很快變得柔軟,走過去抱了抱他。
“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蘇洄望著寧一宵的眼睛,遲鈍地點了頭。
“回家吧。”寧一宵摸了摸他的臉頰,“回去我給你蒸雞蛋羹。”
蘇洄幾乎在家躺了三天,成日昏睡,清醒的時間很少。
寧一宵大多數時候都陪他躺著,給他肩膀和懷抱,他們的床墊很大,偶爾雪糕也會擠進來,把他內心的孤獨和空虛擠得很小很小,從巨大的黑洞縮小成一顆鵝卵石,壓在心頭。
在他清醒的時候,寧一宵會陪他看電影和動畫,和他一起拿著油畫棒塗鴉。有很多個瞬間,蘇洄都覺得眼前的他可能是幻覺,但每當這樣的念頭冒出,寧一宵就會用實際行動掐滅,比如在他額頭印上真實的一個吻。
“發什麽呆?”寧一宵語帶笑意。
蘇洄說話的頻率開始恢復,也一點點從木僵中複蘇,不再那麽遲鈍。
但得知邁克和那個記者打算登門道歉時,蘇洄還是很抗拒,並且逃避接收這些信息,又用昏睡躲避消極情緒。
他甚至開始討厭紐約,厭惡這裡亂糟糟的大街和擁擠的人群,還有悶熱的夏天,蘇洄這時候討厭的事太多,從生活中找不到什麽樂趣。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看上去還很平靜,甚至在面對寧一宵時還能表現出一點輕松,好讓他放心一點。
寧一宵並不是好糊弄的人,他太了解蘇洄,一個眼神就可以看透。
這是蘇洄將自己封閉在家的第九天,餐桌上擺著出爐不久的焦糖蘋果派,氣味香甜,但蘇洄卻沒有胃口,動作很慢地吃著一杓蘋果餡。
寧一宵為他倒了杯水,毫無征兆地開口,“蘇洄,陪我去冰島吧。”
他的措辭將主體歸結到自己,不是我們一起去,不是我陪你去,而是請求蘇洄陪他。
蘇洄顯然有些意外,半天才反應過來,但卻很猶豫。
“我現在的狀態……很差。”蘇洄垂下眼,一副很怕把事情搞砸的小心模樣,“去了……也很浪費。”
他不想毀掉他和寧一宵的冰島之旅,這是他們都期待已久的。
寧一宵卻說,“怎麽會?就算是同樣的風景,不同的狀態感受到的也完全不同。這次去了,下次狀態變了再去一次,一點也不浪費,還能有兩種體驗,不是很好嗎?”
蘇洄沒料到他會這樣說,睫毛輕微地顫了顫,有些動搖。
“你很忙的,已經在家陪我太久了……還有很多工作……”
“就是因為忙了太久了,我也想休息一下。”寧一宵握住他的手,動作很輕地捏了捏,“你能陪我休息嗎?”
每當寧一宵用這樣的方式和他說話,蘇洄就完全失去了拒絕的能力。
明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個麻煩,可能會對這趟旅程帶來無比糟糕的體驗,但他還是忍不住應允,只是因為不想讓寧一宵失望。
“那……好吧。”
寧一宵微笑著,輕輕磕了一下他的額頭,“謝謝小貓。”
雪糕仿佛也感同身受,興奮地繞著兩個人打轉,還意外獲得了一個小零食,於是更加激動,大叫了幾聲。
寧一宵製止他,“安靜點。”
雪糕又叫了一聲。
“嚇到他,我就把你送走。”
蘇洄見識過寧一宵的幼稚,但還是被他說的話給弄得啞口無言,隻好抱住了雪糕,安慰真正的小狗,“他嚇唬你。”
寧一宵拉過他的手臂,“蘇洄,你也這麽抱我。”
於是蘇洄也乖乖摟住了他的脖子,這樣的動作幾乎只有躁期的他才會做,通常是想要求得一個吻,或是更多。
現在面對面,在這麽近的距離下,蘇洄卻無端生出一絲羞愧,所以避開了視線。
寧一宵卻說,“你真好看。”
蘇洄下意識想說不好看,但被寧一宵糾正過太多次,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硬生生變成寧一宵教給他的標準答案。
“……謝謝。”
“不客氣。”
在寧一宵驚人的行動力下,簽證到手後他們便坐上了飛往冰島的航班,像一場打破計劃的出逃。因為服過藥,六小時的飛行裡蘇洄大部分時間都睡著,但在睡夢裡還是握著寧一宵的手。
落地是上午九點,這裡才下了場小雨,霧蒙蒙的,氣溫十五度,並不像蘇洄所熟知的初夏。
寧一宵從租車處取了車,接上乖乖等待的蘇洄,按照導航向酒店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