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上去。”
蘇洄怕船會移動,自己會掉下去,所以動作很小心,寧一宵看出來,於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扶著你。”
“謝謝。”蘇洄上了船,也想伸手拉寧一宵,但他腿一邁,很輕松就上來了。
正前方就是那塊巨大的熒幕,蘇洄沒來由地有些興奮,“我們要看露天電影嗎?”
“準確說是水上露天電影。”寧一宵說。
他們座位前方的台面上有一些精致可口的小餐點,右手邊還有冒著熱汽的新鮮爆米花和珍珠奶茶,令蘇洄非常驚喜。
“我好久沒有喝奶茶了。”他吸了很大一口,含混地說,“他們的服務這麽貼心嗎?”
寧一宵表情很淡,似笑非笑,“誰知道呢?”
很快,前方的熒幕亮起,蘇洄心情雀躍,看了一眼四周,這些船都空蕩蕩的,湖面上沒有其他任何觀眾。
“只有我們兩個啊。”
“大概是這樣。”寧一宵找了個理由,“可能是天氣太冷了,沒人來。”
蘇洄很理解地點了頭,“可是冬天這裡也很漂亮啊,景色和氣氛都好好,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聽到他說喜歡,寧一宵心情也好起來,盡管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來。他低頭,從一旁的儲物盒裡拿出毛毯,攤開來,蓋到蘇洄腿上。
可下一秒,他聽到蘇洄問,“那既然這些船都沒有人,我是不是也可以去另外一艘啊?”
寧一宵皺了皺眉,“為什麽要去別的船上,你嫌擠?”
蘇洄立刻搖頭,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不是,我只是覺得空著有點可惜。”
寧一宵不說話了,片頭已經過去,他隻好對蘇洄說:“電影開始了。”
蘇洄喝了一口奶茶,靠在柔軟的皮質靠背上,小船因他的動作微微搖晃,在湖面蕩出余波。
他意外地發現,這裡播放的是愛在三部曲的第二部 ——《愛在日落黃昏時》。
“太好了,不是恐怖片。”
“這部我還沒有看過。”蘇洄有些驚喜,“第一部 和第三部我們都看了。”
寧一宵沒接話,蘇洄突然意識到他用了“我們”。
就像是魔法書裡的禁用詞一樣,蘇洄有些慌張,同時很尷尬,提到一起看過的電影,不免就會讓人想起他們曾經在看電影時做的荒唐事。
“好像是。”寧一宵開了口,很貼心地緩解了蘇洄的尷尬,“不過我已經不記得劇情了,隻記得他們有說不完的話。”
蘇洄嗯了一聲,一下子不敢說太多話。
電影開始於巴黎街頭的美景,很多前作的劇情蘇洄都遺忘得差不多,這些年他接受了太多電休克治療,記憶力大不如前,所有回憶就像是怎麽都拚不全的拚圖,空白太多,已經沒辦法連接起大體圖案。
但他始終記得看第一部 時,大汗淋漓過後,他躺在寧一宵的懷裡,那時候男女主正坐在餐廳,面對面假裝打電話。
於是他也模仿起來,把手放在耳側,假裝打電話給自己的好朋友,讓最不喜歡玩幼稚遊戲的寧一宵假扮那個接電話的“好友”。
他當時望著寧一宵的眼睛,很直白地說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快樂過,說他真的很喜歡寧一宵。
交換之後,寧一宵被他逼迫,無奈也比出打電話的手勢,卻想不到應該說什麽。
他一直催促,最後寧一宵垂著眼,說他覺得自己會永遠喜歡蘇洄。
永遠這個詞太沉重了,當時的蘇洄就這麽覺得,但他更驚訝於,像寧一宵這樣的人,原來也會說“永遠”。
蘇洄太喜歡寧一宵了,所以並不敢相信,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是對的,他們的確沒能擁有“永遠”。
想到這裡,電影已經播了很多,情節又被蘇洄跳脫的思維帶過,他吃了幾顆爆米花,和寧一宵的距離好近,近得他沒辦法隨意側頭去看他。
他隻好半低著頭,瞥過去,看寧一宵的腿和膝蓋,還有他的手套,今天戴了一雙灰色的,很好看。
蘇洄怕他冷,尤其是受過傷的膝蓋,於是拿起厚毛毯,分了一半蓋在寧一宵的腿上。
寧一宵愣了一下,扭頭看他,但蘇洄已經假裝無事發生,抱著奶茶杯縮在座椅沙發裡小口小口喝著。
電影和另外兩部一樣,充斥著高密度的對白,但蘇洄很喜歡,看得很投入,產生共鳴時還會不自覺地點頭,會和寧一宵分享一些他的觀點,像真正的朋友。
看到女主說要學會忘記不切實際的幻想時,蘇洄皺了皺眉,下意識說出口,“可是我到現在還會有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寧一宵忽然開口,“你可以有,並不是每個人都要接受現實。”
蘇洄咬了一口冷掉的可麗餅,“是嗎?可是我已經26歲了,對很多人來說這個年紀已經承擔整個家庭的重擔了,可是我還有好多現實的問題都沒有解決,總是在不斷地逃避。
信用卡帳單,社交關系,工作上沒辦法避免的人際衝突,還有那些貴得要命又沒什麽幫助的谘詢,我每天都想逃,隻想躲在幻想裡,完全沒有學會怎麽做一個成熟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