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現在,並肩出校門去吃午飯,中間硬生生分出條楚河漢界,視線一接觸就立馬別開。
嗯,說點兒什麽呢?
今天天氣很好?中午想吃什麽?感覺好刻意,好不自然,好尷尬。
夏藏難得生起些許不好意思的想法,分明之前他一手直球打得賊溜,逗得楊聲臉燙耳朵紅。
但現在只要想起之前的危險發言,他都有點克制不住想要掐自個兒脖子的手。
果然,不太會說話就最好不說,夏藏自閉如一隻碩大的荷花花苞,還是粉色的那種。
畢竟被種種不好意思染上了一層緋色。
悄悄瞅一瞅楊聲,楊聲似乎和他一樣,陷入了某種心事裡,翻餐館的菜單都漫不經心。
是需要適應期的吧,像他倆剛住一起那會兒,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夏藏提溜著筷子暗自思忖,是該用什麽法子度過一下這樣的適應期。
不適應是因為身份的忽然轉變,所以首要任務當然是適應當下的身份。
作為情侶的身份。
盤子裡的菜分出去一半,水也給彼此倒上。
似乎和以前也沒什麽兩樣。
夏藏嗅到氣氛已然緩和,不由得問道:“話說,嚷嚷,你做夢夢見的到底是誰啊?”
好奇心作祟,沒辦法……
夏藏知道,自己仿佛好像又莽撞了。
“你覺得我夢見的是誰呢?”楊聲勾了點兒笑,調侃反問。
那肯定……夏藏直了直身子,帶著他十幾年來從未有過的自信說:“是我?”
自信地說出了個疑問句。
“是你。”楊聲笑了,眸光如水般悄然化開,帶著點兒鄭重的虔誠。
夏藏:有被撩到。
心就這麽不聽使喚地咚咚亂跳。
古人誠不欺我,果然美人一笑,傾國傾城。
這適應不來,真適應不來。
夏藏強行克制著那顆響成鈴鐺的心,鎮定地說:“那,那吃飯吧。”
舌頭打結,還差點兒被牙磕了個正著。
夏藏也不想的,他第一次談戀愛,誰知道是個什麽談法!
不過,楊聲安靜得也太反常了,付錢離開時,夏藏主動地莽了一把,勾住他手指。
但楊聲沒反應,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將夏藏的手回握住,眼神卻還是飄的。
“有心事?”夏藏忍不住問。
他們穿過斑駁的林間小路,很快鑽進小區門口狹長的通道。
陽光被兩側的樓房割開,在他們發梢肩膀半明半滅。
是秋天的腹地,陽光都透明而乾燥,嗅上去味道溫暖可人。
“是。”隔了好半晌,楊聲簡單地回答道。
“這會兒想說麽?”夏藏問。
楊聲愣了愣,抱歉道:“這會兒不太想。”
“那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夏藏用指腹摩挲了楊聲掌心的紋理,寬慰道。
“我會被你慣壞的,哥。”楊聲說。
“沒事兒,壞了我也不嫌棄。”夏藏說。
“嘿。”楊聲輕笑著蹙了眉,隨即又舒展,“那你記著這話,不許嫌棄我。”
“不許丟下我。”
委屈巴巴,又有點兒帶威脅的意思。
夏藏想起了紅玫瑰那三顆張牙舞爪的刺。
抓著他的手,晃一晃,夏藏說:“不嫌,也不丟。”
“我想留下你,留到很久很久以後。”
留到那個我從不敢去想象的,以後。
“我知道了。”楊聲說,便是向前傾了身子,於是陽光灑了他滿頭滿身。
是一個擁抱,和那溫暖可人的陽光一起,撲了夏藏滿懷。
好像……還不錯。
談戀愛的話,真挺不錯的。
至於戀愛對象是男是女,其實夏藏從沒考慮過這問題。
得益於他沒事看的書,讓他知曉這世間不光只有異性戀。
所以在考慮楊聲春/夢對象時,他很是科學地提問出是男是女,把他知道的可能都說了一遍。
唯獨少了他自己。
但明明內心深處在期待著什麽,所以把這問題耿耿於懷到了現在。
結論告訴夏藏,他的所有猜測都是錯的,連步驟分都拿不到。
幸好,正確答案就是他自己。
免去了再答題的苦惱。
牽手擁抱其實都還好說,最大的問題就是……親吻。
主要這行為能實行的范圍太過狹小,夏藏到目前為止,也只在楊聲身上實行過。
當然從今以後,他只能夠也隻願意在楊聲身上實行。
但除了周六那天親了一兩次,他都沒怎麽碰過楊聲。
忽然就莫名委屈起來。
認真洗漱完畢,刷牙都超過了三分鍾。
夏藏深吸一口氣,看著鏡子為自己鼓勁道:“加油,夏藏,你可以的。”
談戀愛,好艱難。
還需練習,多多練習。
夏藏渾身僵硬地走到方桌前坐下,機械般拿起自己的圓珠筆。
盯——
楊聲正咬著嘴唇看練習題,分外認真。
所以為啥只有他一個人這麽緊張?
楊聲淡定得仿若談過好幾段戀愛的老/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