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因此沒少“嘲笑”他。
有時候楊聲也在懷疑,這到底是不是親班主任,你看隔壁老王一直都是該誇的誇、該罵的罵,從來不搞陰陽怪氣那一套。
然後楊聲收到了老王送的正楷字帖一份。
“我改了你好幾次的試卷了,大題的字兒一次比一次爛,小心高考的時候閱卷老師會因為看不懂你的字,給你扣分。”
老師,您是有什麽樣的勇氣來說我的啊!
楊聲憤憤收下,想到人家已經當老師了,自然可以隨心所欲地鬼畫符。
“其實我也是可以寫好的!”晚上回去跟夏藏轉述一通,楊聲覺得自己委屈的眼淚可以淹沒整個雲山縣。
但雲山縣是座山城,雨天壓根不積水。
“那再練一練,會寫得更好嘛。”夏藏柔聲道,語調很像哄小孩子。
小孩子立馬就不胡亂嚷嚷了,低頭翻字帖翻出點兒羞愧的意味。
夏藏寫字是極為工整好看的,擔得上一句“字如其人”。
楊聲正經提筆寫,也至少是能看的;不多時寫了兩句“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睡意正昏沉”,帶著點兒賭氣意味地推給夏藏看。
他寫的是《當你老了》那首歌的歌詞,是照著葉芝的原詩改編而成,和余老翻譯的版本有所差異。
“你貴庚啊?”夏藏隻掃了眼,就忍不住笑。
“十八。”雖然還沒滿,但楊聲仍要梗著脖子回答。
“嗯,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們樓下住著個六歲,嗯,今年是七歲的小姑娘。”夏藏把詩句的紙張推回給他,“她寫的字就和你差不多,據說是她班上寫字最工整的呢。”
“哥,下次損我的時候記得直白點兒。”楊聲蔫蔫道,“不然以我的語文水平,會聽不懂。”
“其實真不難看啦。”夏藏說,“只是你字形偏圓,筆畫沒怎麽打直,字體就顯得很……年輕。”
好吧,好吧,楊聲認了,自家哥哥,自己放在心尖兒的人,說什麽都是有道理的。
何況人也確實沒誇大其詞。
“不過話說,哥,你是怎認識樓下小姑娘的呢?”心情一平複,智商佔領高地的楊聲狐疑問道。
他哥這不善交際,他可是看在眼裡的。
“就去年吧,她剛進小學,數學和英語都還跟不上,她媽媽不知上哪兒打聽到我是個在讀高中生,當時在樓道直接把我攔下來,抓去給她閨女補習功課。補了一學期,小姑娘適應學校生活了,現在自學能力超級好,我也就光榮下崗退居二線了。”夏藏徐徐道,“以後有機會,可以介紹給你認識,小姑娘特可愛,她媽媽做的點心也特好吃。”
“嘖,一看哥你就是那種特別會教小孩的人。”楊聲感歎道,“就特溫柔特有耐心,小孩都吃你這套。”
咳,仿佛把自己也給內涵了呢。
“少奉承。”夏藏說,笑了笑。
天氣冷起來,他多套了層棉質衛衣,帶帽兜,肩膀垂下兩條繩兒,裡面還是之前的寬袖睡衣,到睡覺前才會把外邊那層保暖的脫下來。
白日裡,淺藍衛衣搭寬松的運動褲,整個人看上去放松又溫暖。
看上去特別好抱。
楊聲欲蓋彌彰地舔了舔下嘴唇。
而由於搬過來時,還在夏天的尾巴上,楊聲帶的衣服不多,之前不太冷怎麽穿都隨意。
但這到了要增添衣物的日子,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好在夏藏大方且沒有潔癖,願意把衣服借給他穿;所以他這會兒在睡衣外邊披一件夏藏的牛仔外套,意料之中的很合身。
他倆身形差不多,互穿衣服也容易。
等到再一個周末來臨,楊聲決定回家一趟,把冬天穿的衣服帶過來,不能老是佔夏藏便宜。
帶衣服過來也好讓夏藏佔佔他便宜,嘿嘿。
夏藏發現最近他越看楊聲越順眼,沒有說之前看不順眼的意思,只是覺得自己會發愣看他許久。
有時還被楊聲發覺,但楊聲似乎已經習慣,一副“你看吧我知道我好看”的臭屁樣兒。
嗯,造成這局面的罪魁禍首,貌似還是自己。
夏藏認栽。
可是愣太久就很不對勁了,牆上的圓鍾記錄,夏藏有次盯了楊聲十分鍾之久。
還好楊聲那會兒正在呼呼啦啦寫文綜題,將周遭一切都隔絕於感官之外。
也許是因為最近他都外搭著自己的衣服,讓夏藏覺得熟悉又新鮮。
能多看兩眼,就多看兩眼。
結果幾天下來,卻還看不厭倦。
“夏哥哥有玩過芭比娃娃嗎?”胡蝶咬了口夏藏遞過去的飯團子,小臉鼓鼓地問。
這天傍晚到校門口吃晚飯,楊聲被那位薑同學拉走了,夏藏隻得自己買了飯團,一路順著下坡走,到了學校附近一自然公園的外緣。
有一段水泥砌成的梯往下,通向公園的裡面。
夏藏隨意找了級台階坐下,兩側樹影婆娑,搖曳著將余暉的碎金灑落;不遠處傳來“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夏藏就著這歌聲咬了口米團子。
糯米太扎實,一口下去噎得慌。
那位住他樓下的小姑娘胡蝶,就是此時噠噠從階梯盡頭爬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