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藏呆滯地應。
楊聲不放心地掰過他肩膀,讓他面朝著自己,“你認得我是誰麽?”
“小倉鼠。”夏藏歪了頭,脫口而出,頂著楊聲疑惑的目光還解釋道,“楊聲。”
好嘛,原來小倉鼠是給他的外號。
楊聲咽下歎息,心頭卻微微一動,他是有聽說過酒後吐真言。
於是他看著夏藏微微顫動的眼睫,月光映照下綻出紅玫瑰的雙頰,再到那輕抿著的薄唇。
空氣微涼,卷著江邊的水汽、烤魚的麻辣,以及近在咫尺的楊梅酒香。
楊聲都覺得自己也在醉著,不大清醒。
他問道:“哥,你討厭我麽?”
夏藏的目光仍是迷糊,但似乎努力聚著焦。
“不討厭。”夏藏回答說。
哦,這樣。
楊聲忍不住別過臉,嘿嘿地傻笑出聲,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裡似乎松了股勁兒。
沒有被討厭,太好了。
“我要,酒。”夏藏一下一下咬著字音,是做強調。
就還……挺可愛的。
但楊聲肯定不能給哥哥倒酒,就當著人家面,又倒了杯熱茶。
自己拎了酒壺,裝模做樣地與哥哥乾杯,說:“一口悶。”
夏藏竟也是信了,回應道:“一口悶。”
將剩下小半瓶就晃蕩入喉,夏藏那邊也喝足了熱茶。
楊聲放下酒瓶,卻一垂眼,對上懷中人清明的眸子。
立馬收回胳膊,咳咳,完犢子了。
“這酒不錯。”夏藏說,“挺甜的。”
“嗯嗯,確實確實。”楊聲點頭如搗蒜,看樣子應該是對醉酒那會兒沒印象了,“哥,我去給你再拿雙筷子哈,剛不小心碰掉了。”
找準機會,趕緊起身開溜。
只要他溜得夠快,就沒什麽好尷尬的。
“服務員,麻煩拿雙筷子!”
剩下的米飯和烤魚都不多,夏藏沒怎麽動筷子,就盯著楊聲吃。
許是過於認真了些,小倉鼠有些不自在道:“哥,你也吃啊。”
“嗯。”夏藏隻應,沒動筷,“我剛吃飽了,你吃。”
“那我給你倒茶。”小倉鼠伸手去拿茶壺,“……別盯著我啦。”
“沒盯。”夏藏訕訕地別開臉,自己起身去拿了茶壺。
而小倉鼠不打自招道:“其實剛剛也沒發生個啥。”
雖然確實不太清楚具體發生了啥,但夏藏又不傻,肯定知道是發生了啥。
估計是說了什麽奇怪的話,看把這孩子逗得,嘴角都下不來。
果然以後不能沾酒,度數低的也不能沾。
“喏,吃好了?”夏藏抽了紙巾遞過去。
楊聲接過,乖巧地點著頭:“再坐會兒吧,哥,吹風散散味兒。”
也是,烤魚的效果不比火鍋差,江邊的風和星星也從不令人失望。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沒話題可聊時,就容易提出些遙遠的空洞問題。
呐,你的夢想是什麽?夏藏被自己這種老氣的官腔逗笑,但楊聲卻是聽進去了,稍稍坐直了身體。
“考出去。”楊聲一字一頓道,“去南方。”
“南方有很多個城市,連我們這兒都算南方。”夏藏說,但其實也沒必要多說這一句。
要楊聲和他一樣,都對未來只有個籠統的大概呢。
考出去,但具體去哪兒,不知道。
“我想去廣府,那是個沿海的省份,北緯21度線穿過,冬天會很暖和。”但楊聲脫口而出了那個具體,“我們這兒雖然算是南方,但冬天還是能凍掉骨頭。”
“那挺好。”夏藏笑道,至少比自己好。
而後小倉鼠把話題拋還給他:“那你呢,哥?你想考到哪兒啊?”
“能出省就行。”夏藏敷衍道,南方北方,或者就在隔壁省,似乎都可以。
“高考是有六個平行志願的說……”小倉鼠掰著手指,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夏藏一語輕輕挑破。
“想說讓你考慮下廣府。”楊聲攏了攏手指,抬頭笑道。
原來是有虎牙的,平時笑的幅度都沒那麽大。
夏藏定了定心神,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結帳,一共88塊,倒是個吉利數字。
楊聲也沒指望老板真給他打折,從書包裡摸索出一張紅票子遞過去。
而後老板找給他六十,嚇得一旁的小姐姐狂按計算機。
“打骨折,收你四十。”老板淡淡地抬眼道。
“那謝謝老板啦。”有便宜不佔白不佔,楊聲笑嘻嘻地拱手謝道。
“路上小心點,我就不送了。”老板嘴上這麽說,但還是繞過吧台,把他們送到了門口的台階。
簷角的淡紅燈籠滴溜溜打轉,楊聲衝老板揮揮手,說:“走了。”
而後和夏藏一道爬坡上坎,到那螺旋般的拐角,他下意識抓了夏藏書包帶一把。
“摔不了。”夏藏說,卻也由著他抓,“老板還在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