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了然地把零食扒拉進書包,笑道:“那謝謝夏哥的好意,都自己人幹嘛這麽客氣。”
“你倆都客氣了,他當然坐不住,生怕我不給你倆就把我拉黑。”楊聲笑笑,比平時多了分溫柔繾綣,嚇得倆同桌原本已然平複的心情瞬間又五味陳雜。
“你這樣還不如不給。”皓月面如死灰地說。
“反正狗糧也管飽。”小薑同學也說,腦子轉過彎兒來的他吐槽一向精準。
“沒辦法,我哥說了……”小楊又開始以“我哥”為關鍵詞造句。
皓月機智地打斷道:“絮啊,我們班晚會是坐哪個區啊?”
薑延絮有些記不清:“ABCDEF區?”
“好家夥,你把所有區都說了!”
楊聲自然是閉了嘴,難得帶一次的電話手表輕輕震動,夏藏給他發來短信:“晚上散會了見。”
“不嘛,我要和你一塊看晚會!”楊聲一見這話就來氣,趕緊回過去一句,但這不痛不癢的撒嬌根本不頂用,每個班的看台區域都是班主任提前抓鬮抓好的,五六班在A區,三十四班在A區對面的F區。
楊聲光看著那體育場內部的平面圖,AF區圖上距離都有十公分,現實距離就更不用說。
好氣哦,於是小楊開始瘋狂迫害同桌以求心安,可這並不能改變他和夏藏隔得根本要看不見的現實。
“到時候晚會打電話吧,我手機應該能撐一個晚上。”夏藏“嗖”地又發來一條短信,楊聲還沒高興一會兒,便想起自己手表的續航能力……應該可以吧,晚會也就兩個半小時,他的手表還是滿格電。
“嗯嗯,好。”給人回過去後,楊聲發覺兩位好友不知從哪兒拿到了各班體育館座位的安排大圖,正一人一手壓一邊,低頭仔仔細細地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楊聲感到近來倆好友的默契指數是層層遞進、節節高升,有時候他想插個話都無從插起。
果然是談戀愛的我跟單身汪之間有壁嗎?優越感閃過一下下,但聰明如楊聲,知曉其中不可明說的原因。
從皓月替小薑趕跑他前男友那會兒起,他們倆的關系應該就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至少肉眼可見地,薑延絮更依賴皓月一些了。
可是說實話,皓月是他們仨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便是正式進入大學學習都沒滿十八歲。
薑延絮最年長,今年的八月份就過了十八歲的生日。
真把皓月當姐姐了?楊聲屈指敲了敲桌面,四下裡有些嘈雜,全班都為將要開始的晚會而激動不已。
越是嘈雜的環境倒越叫人心靜,楊聲想起來,薑延絮也不是一開始就喜歡男生的,這貨的初戀應該是隔壁班的班花。
啊呀。楊聲承認自己是心裡咯噔了那麽一下。
那邊兩位總算看完圖,一人嘴裡念叨著“ABCD”,另一個則若有所思:“我們班在A區,三十四班在F區,唉,可憐的楊老師,難怪你剛剛抽風……”
“啊啊,你閉嘴!”楊聲雙手緊緊捂住耳朵,試圖以不聽不看來逃避現實。
另外,他才不要為這種人心裡咯噔。
皓月向來清醒冷靜,而薑延絮好歹也經歷了大風大浪,應該不會再像以往那般莽撞。
人的一生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大概就是吃一塹,長一智的意思。
背上滿是零食糖果的書包,夏藏關燈關窗,最後關上門,邁步到走廊邊緣跟在班級的最末尾。
天色已晚,華燈初上,夏藏跟著人群拖拖遝遝地向前走;出了教學樓,來到外邊的空地上,是自覺地分成兩隊,和別的班級涇渭分明。
冷風呼呼地刮,耳朵疼。
前面班主任配合著年級主任喊:“有序排隊,別亂躥亂跑!”
都是高中生了,被這麽呼來喝去,搞得像小學生秋遊。
夏藏偶爾也抬頭望一望天,看那陸地上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幽黑深邃。
天上的點燈人總是在冬天消極怠工,於是沒有星星,也難得見一次月亮。
或者說,星星是宇宙的塵埃,在這樣的冬天被風暴吞吃卷盡;而他們這些亦步亦趨的人,也組成了地上的塵埃群落,看似此時此刻是聚攏在一起,實則也在等那一場大風吹。
元旦歡送晚會嘛,便是大風到來的前兆。
作為灰塵中的一份子,夏藏本是對群落沒有什麽眷戀可言的。
他害怕麻煩,所以從不招惹麻煩。
可是剛剛他也有聽見群落裡的低語,有人說:“夏藏,你一直都那麽細心。”
“所以也難怪老師放心把鑰匙交給你。”
“主要你小子平時做事兒都一聲不吭,我可注意到了啊,我們班的倒計時都是你給寫的。”
“欸欸,是嗎?我都沒注意到。”
“小心夏哥揍你啊,人都快寫一個學期了。”
嘰嘰喳喳,課堂以外的少男少女們總是有天馬行空聊不完的話題,夏藏只是沒想到,這次話題的中心角色,竟是自己。
“哥,其實你仔細想想,你們班的人也沒那麽難相處吧。”
“翻窗戶開門,我以為就我們班那群沙雕會那麽乾;然後還去改了你們班的倒計時,收拾完講台又去擦黑板……我想你之前默默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們也是有看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