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電話裡說也一樣,但陸老板的話,我覺得還是當面說比較好。”楊聲把最後一口可樂,遙遙地把罐子投進垃圾箱,三分球完美。
“嗯,聽你的。”夏藏把自己的空罐子塞到楊聲手裡。
再一次,三分球。
男朋友得瑟地原地起跳,得虧夏藏牢牢攥住了他手腕。
“唉,到手的男朋友,可不能讓他給飛了。”夏藏慢慢悠悠地感歎道。
楊聲眨巴著黑眼睛,得了便宜賣乖道:“那你可要抓好了。”
夏藏給羅老師打了電話,沒想到老師正好在班主任家做客,免去了他對是否要給老班打個電話去的糾結。
他絕對沒有不尊重老班的意思,只是單純因為社恐而已,也許很多年後,老班會成為他記憶中面容模糊隻知姓氏的陌生人,而他呢也只是老班教育生涯中那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小姓名。
人與人關系的歸宿,很多時候都會落於此處,以前他覺得這樣就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平平淡淡毫無怨懟地走過一段路。
但不得不說,人是善變的生物,現在夏藏覺得其實曾經有很多時候,他能夠將這種關系給改變,只是他太依賴於別人對他主動拋出橄欖枝,而不願自己邁出那一步。
他跟兩位老師說了自己的成績,嘴上說著感謝,心裡面也淺淺說著對不起。
老班說:“其實說句老實話,你這娃娃三年我都沒怎麽操心,有這樣的成績百分之九十都是你自己努力。”
“另外百分之十歸功於我,畢竟英語145呢。”羅老師不著痕跡地打斷老班漫長的感歎,“現在就好好玩好好耍,好好想想報什麽學校和專業。”
夏藏也不知道該接些什麽,只是連聲說:“謝謝老師。”
“頭髮該剪剪啦,畢竟都入夏了。”老班說。
“你再多一句嘴,小藏就當場收回那句謝謝。”羅老師調侃道。
也不至於。夏藏低低地笑,說:“抱歉啦,老師,我朋友說我留長發好看。”
“唉,我就隨口一說,你別往心裡去。”老班也跟著笑,“對了,夏藏,你朋友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夏藏倒吸一口冷氣,“老師,我這兒信號不好,掛了啊。”
順利逃過一劫。
那會兒楊聲正在小賣店門口的自動售貨機旁,一排一列地看著玻璃門裡花花綠綠的飲料瓶。
片刻後,他將紙幣塞進櫃機,“砰砰”兩下,滾落了兩隻瓶罐。
楊聲彎下腰去,行道榕樹搖曳下燦燦的碎金,遊魚一般在他淺色的衣衫間穿梭。
可樂罐子表面凝結出冰冰涼的水珠子,夏藏伸手接過,便是一整個盛大的夏天。
蟬聲高一陣低一陣,估計與沿途草木的茂密程度有關。
天色湛藍,襯得雲朵堆積著發光,江面停了陣雲的影子,還沒叫人看清,便被層疊的樓房蓋了過去。
到“一支雲”門口,行道的榕樹便消失了去,畢竟這片太偏僻,不算在市政景觀的規劃范圍內。
好在陸老板給設計了個遮陽的雨棚,太陽升高就把篷布展開,留出一片四四方方的陰涼。
楊聲領著夏藏徑直掀開門簾,冷氣便在推門的瞬間呼啦啦湧過來。
霎時神清氣爽。
這會兒店裡沒人,兩位長輩佔據了吧台旁邊的方桌子,凝神屏氣,“啪”地一聲:“將軍!”
好家夥,是在下象棋。
將到軍的是老陸,他面對著楊聲夏藏坐著,卻不吱聲,隻衝楊聲使了個眼色。
楊聲會意,和夏藏一塊躡手躡腳地挪到陸老板旁邊,瞥見他蹙眉摸下巴,念念有詞著:“怎麽就又將軍了?”
“我早說您跟人下棋的話,最好下五子棋,象棋這種您吃不消。”楊聲故作正經道。
陸老板直接一個手背甩過來,卻也沒抬頭:“等我把這步棋想通了,再來收拾你個瓜娃子。”
楊聲躲開攻擊,拉著夏藏坐到旁邊的空椅子上,笑嘻嘻道:“那您慢慢想,我先和我哥喝點兒水。”
陸老板可算抬起頭來,看一看他倆這外來訪客,又看一看自家老伴兒。
老陸拿著棋子敲敲桌,笑道:“別看了,人孩子過來肯定是給我倆說成績呢。”
“欸,什麽事兒都瞞不過陸老師。”楊聲玩笑道,拎了桌上滿當的瓷茶壺,先給夏藏倒了杯茶水推過去,再倒自己的那一份。
“肯定你倆都考得不錯。”老陸說,“上六百了?”
“老師,您這一下都猜完了,我們還說個什麽?”楊聲失笑反問。
“說具體得分兒唄,看看我猜的準不準。”老陸悠哉遊哉道,“你們倆應該差不多都在六百二到六百三之間。”
“這下真不用說了。”夏藏也笑,楊聲接著話茬說,“我626,我哥628。”
“好。”老陸拍了下手。
陸老板把紅色的將棋放回原位,“那肯定是好啊。”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陸老板扭過臉去看向楊聲。
“打算在您這打兩個月工,攢點兒去學校的路費。”楊聲本來在喝茶,被這一問,不自覺放下杯子挺了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