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有一會兒了,查房的醫生都走了兩撥。
祁燃還在昏睡。
醫生說祁燃雖然吸入大量濃煙,但年輕人身體好, 沒傷到肺,因為輕度的一氧化碳中毒,當場昏迷了片刻, 沒有到休克病危的程度。
與其說他現在睡不醒是昏迷, 不如說他這是太累睡著了。
反倒是未煙的傷更重一些。
火災發生的時候,他被威亞絲吊在空中,沒來得及安全降落,是從半空中跌下的, 小腿和腳踝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手臂也因為被椽木壓了太久,腫的很厲害,要不是祁燃及時挪開重物,他這條手臂恐怕就要壞死截肢了。
脫離了生命危險, 未煙卻越來越亂了。
到底是什麽理由, 才能讓一個認識了僅僅半個月的男孩子, 為了他闖入火海, 不顧危險?
絕對不可能只因兩家早年的口頭姻親。
那會是什麽?
未煙想得頭疼,皺眉撐著額顳,不由自主地想起火海中, 少年執拗又受傷的眼, 看著他, 對他剖白,又吻了他……
唉。
未煙忍不住歎氣。
比起對直男而言,難以忍受的同性親吻,讓他更焦躁的是祁燃的固執。
固執地靠近他,圍在他周圍,還不顧危險,闖進火海救他。
似乎某種他不得不承認的東西漸漸浮出冰面。
就算他不理解又怎樣,那東西擺在他面前,逼他看著,聽著。
對他說:你以為什麽樣的感情才能做到奮不顧身去救你?你以為他只是不怕死嗎?他那是怕你有危險,是擔心你,是喜歡你……
“……”
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響起。
未煙拔掉充電器,發現之前電量耗盡關機的時候已經錯過十幾個電話了,大多都是周錦打來的。
他接了電話,不由放低聲音,極慵倦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周錦緊張地說:“哥,你終於接電話了,我都快急死了,但這個醫院怎麽說都不讓我進來,你怎麽樣了?”
未煙抬眼看著醫療器械上「濟康」logo,就明白了。
這家私人醫院是祁家的產業,無論是醫生資歷,還是醫療手段和器械設備,都比一般三甲醫院先進很多。
祁燃既然出事,祁家人肯定不會讓他在其他醫院治療。
那自己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呢?
未煙問道:“火災發生的時候,還有其他人出事嗎?”
周錦:“有幾個人被煙嗆到了,輕度一氧化碳中毒,都沒什麽大礙,火燒起來的時候,其實還沒那麽嚴重,導演製片配合警察調查了現場,說是道具弄錯了,誤入的那批沾了酒精,一點就燒到控制不住。”
這本是一場師尊被玄火燒死的戲份,卻出了意外。
如果說道具出錯,那是巧合,那他身上的威亞絲呢?當時他被放下了一半,威亞就卡住了,火勢最先蔓延到威亞操作區,操作人員不得不撤離,導致他直接從半空中跌下,落地的位置還是火場中央。
這不會是巧合。
未煙心底似有了判斷。
周錦說:“哥,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未煙搖了搖頭。
他自己的事情,不想牽扯任何一個局外人。
門外走廊傳來護士腳步聲。
未煙對周錦說明了自己情況,讓對方不要擔心,就掛了電話。
點開手機一看,弟弟未闌給他打了電話,還發了信息,但他感覺很疲憊,並不想回電話,就回了一條短信報平安。
門被推開。
隔著屏風和簾子,小護士不知道他醒著。
“祁小少爺被帶到這裡治療,我能理解,但我們醫院不是不接診普通病患嗎?那個人是?”
另一個護士壓低聲音說:“你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人被救出來後,他倆就抱在一塊,都昏迷了,還不撒手呢,怎麽都分不開,就一起帶回來了。”
“啊?”小護士吃驚捂嘴。
“那後來是怎麽……”
“當時啊,小少爺昏迷不醒,完全沒意識,但另一個帥哥腿骨斷了,還要手術,急得副院大喊一聲「小少爺,你再不放手,他就要截肢了」。”
小護士驚歎:“這就松手了?”
“昂,不可思議是吧?我有時候都覺得小少爺是在裝暈。”
“為啥啊?就為了多抱會兒?”
“可別亂說,現在的男男關系,誰知道呢?”
小護士壓低聲音嘮完嗑,要準備的吊水藥劑也差不多了,掀開未煙床邊的簾子,端著托盤走來,就對上對方那雙沉靜冷銳的鳳眼,差點嚇得摔了托盤。
小護士尷尬地張了張嘴,乾脆快速地替人換了吊瓶,轉頭就要離開。
一簾之隔的另一張病床卻忽然鬧出動靜。
“小少爺,你這是要幹嘛啊?”
少年驀然坐起身,一把掀開被子就要往外衝,但他躺了太久,腿軟發虛,一站起來就頭暈,還沒走到門口就差點摔倒,扶著牆才穩下來。
護士焦急地扶住他。
他用太久沒滋潤過,乾啞的嗓音顫抖著說:“我……我是不是又回去了?”
護士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祁燃又緊張地問:“你們是在失火的別墅找到我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