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走了進來。
軟底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不大,但他身上莫名有種吸引人目光的特質,僅有的幾個人都看向了他。
談翊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手中拿著一束白菊,長腿幾步就邁到了照片前面,他的視線和黑白遺照中笑容燦爛的人對上,讓他有些恍惚。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有一天以這樣的方式與季淮見面。
談翊一時間沒有繼續動作,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看他形狀優美、笑起來神采飛揚的桃花眼,看他眼尾失了色澤的小痣。那種不祥的顏色從視網膜入侵談翊的腦海,他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季淮真的死了。
再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說話、不會笑,不會給深夜晚歸的他做一碗小餛飩了。
“是談總吧。”季暖暖站起身,有些怯懦地說道。
他們是見過的,不過也只見過一面,那次季淮邀請她們去家裡做客,季暖暖現在還記得,她從來沒有去過那樣的高檔豪宅,嚴格的安保、精致的造景,房子更是大的能讓小孩在在客廳裡騎車,沙發都是前所未有的柔軟。
她和白玫拘謹地坐著,哪裡都不敢亂碰。談翊短暫地陪坐了片刻,大概有一兩分鍾,就說有工作要忙,去了書房。
季淮招待了她們,但就在登門拜訪的第二天,福利院的院長說收到了來自談翊個人的一筆善款,給了她們好大一個難堪。後來季淮沒有再邀請過她們,她和白玫自然也不會再主動聯系了。
季淮住院的時候談翊從來沒有出現,她和白玫以為兩人已經結束了,也都默契的沒有去提,沒想到他居然來了。
談翊像是被她叫醒,淡漠地瞥了一眼,將白菊放在了照片前,“他怎麽了。”
季暖暖喉頭一哽,“白血病……”
談翊眉心鎖起:“他才二十幾歲,好端端的,怎麽會得這種病?”
沒等季暖暖回答,談翊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談翊猛然回頭,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alpha站在他身後。
程宥晟還穿著白大褂,季淮的死讓他連續幾天寢不安眠,眼底有些發青,原本溫和儒雅的氣質變得有些沉鬱,“談總是吧?”
談翊聽得出這就是用季淮的手機給他打電話的聲音,他眯起眼睛看著對面的人,眼裡是毫無保留的戒備,“你是誰?”
程宥晟並沒有回答他問題的意思:“我不知道什麽是‘好端端的’,但在我眼裡,一個嚴重貧血、長期失眠、求生意志薄弱,還懷了孕的omega,就算沒有得血癌,也並不能說情況很好。”
談翊快速將對方的話梳理一遍,臉色露出錯愕的神情。
“懷孕?”他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在他和季淮分手之前,他還帶人去醫院檢查過,如果當時查出來季淮有了他的孩子,他不會讓季淮走,“他……季淮,懷孕了?誰的?幾個月?”
程宥晟簡直要笑出來,季淮當初哪怕放棄治療也想保住的孩子,被它的alpha父親知道存在之後,第一反應竟然是問孩子是誰的。
雖然通過那天電話裡的表現,他隱約猜測劫走季淮骨髓的人並非談翊,但他依舊真心實意地為季淮感到不值。
“是啊,懷孕了,如果還活著,應該已經有胎動了。可惜為了救季淮的命,孩子被拿掉了。”程宥晟咬著牙說道。
“你是他的醫生。”談翊很快判斷出來,接著臉上的表情陰鬱下來,“孩子沒有保住,他,你也沒有救下來。我不知道中心醫院的醫生水平會這樣差。”
兩個alpha之間的對峙安靜而激烈,強勢的信息素在看不見的地方互相攻擊。聽到這樣的話,程宥晟的怒意更盛,“我差一點就能救下他了!”
“但是你沒有!”談翊也繃不住平靜的表象,面具寸寸碎裂,露出憤怒的表情,“我和他分開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就冷冰冰地躺在這裡!”
程宥晟怒極反笑:“談先生,他躺在這兒,是拜你所賜啊。”
“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讓你擾他靈前清淨的。我就是想讓你當著季淮的面,說清楚,能救他命的骨髓,去哪裡了呢?!”
第十七章 都是我的錯
一室寂靜。
靈堂裡的人都被這裡的爭執吸引,紛紛屏息看著兩個alpha對峙,安靜的大廳裡只有哀樂在低低回響。
“……什麽意思?”談翊死死盯著程宥晟,漆黑的瞳孔中醞釀著巨大的風暴,眼神中逐漸凝聚起暴戾,“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說清楚?談總,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現在反倒來問我,真有趣。”程宥晟嗤笑一聲,“同樣是人,有些人生來高高在上,有些人就賤如螻蟻,一腳就能踩死。”
談翊森然道:“我再說一次,把話說清楚,不要裝神弄鬼。我不想用其他手段撬開你的嘴。”
程宥晟冷冷地看著他,談翊也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兩人劍拔弩張。足足沉默了三分鍾,程宥晟率先轉開了視線。
他相信,這件事不是談翊做的,但他懷疑這與談翊有關,而且他希望談翊能把這件事弄清楚。
“季淮安排了骨髓移植手術,”程宥晟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看向季淮的遺照,黑白照片裡季淮笑容燦爛,“為了接受移植,我們安排了清髓。清髓,能聽明白嗎?就是把脊髓內的所有的血液細胞全部殺死,乾乾淨淨,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