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程宥晟將床頭櫃上季淮帶進來的手機拿了過來,幫他解了鎖。
“電話……A”
程宥晟打開通訊簿,裡面的第一個人沒有姓名,只有一個字母“A”。
這也是談翊要求的,他的私人聯系方式是保密的,不能通過季淮泄露出去,所以不可以備注他的真實姓名。
程宥晟飛快地撥通了。
然後被掛斷。再撥,就是關機的提示。
季淮閉上眼睛,一滴眼淚從眼角滑了下來。
他甚至想,死了也好,就這麽結束這個笑話一樣的人生吧。
“小七!”白玫帶著濃重哭音的聲音傳來,她手忙腳亂地在護士的幫助下換好了防護服,終於跌跌撞撞地趕了進來,季暖暖扶著她,兩人撲到季淮床前的時候,已經是泣不成聲。
季淮手指動了動,季暖暖和白玫馬上一人一個握住了他的手,程宥晟拿著手機,悄悄退到了旁邊。
“小七……”
“遺囑……”季淮艱難地說著,聲音已經細若遊絲,“床頭櫃。都……捐了……”
從他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打算,他的遺產不多,主要來自於談翊的饋贈,一套市價千萬的房子,以及五百萬的現金,還有一些奢侈品的衣物。
他的遺囑也很簡單,所有的遺物都折現,結清醫療費和喪葬費用後,給季暖暖和白玫各兩百萬,剩下的全部捐給福利院。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握了握兩人的手:“別傷心……”
他說著別傷心,自己的心卻如同被一把鈍刀反反覆複地磋磨。在這種痛苦之下,連被病痛侵蝕著的身體都沒那麽難忍了。
他以為他和談翊只是結束了而已,卻沒有想到,談翊竟然想要他的命。
其中緣由,也很清楚了——就和談翊不讓他在正宸繼續工作一樣,他不希望莊燁霖見到季淮,莊燁霖不在的時候,季淮是他聊解思念的慰藉,但當莊燁霖回來,季淮就成了需要抹除的汙點。
四年啊,四年的朝夕相處,到最後,他竟然連一條命都不願意留給他。
真狠。
季淮的眼睛慢慢閉上,他全身的力氣如同水一樣流逝,他的眼皮很重很重,再也撐不起來。
季淮的思維逐漸混沌,直到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A市凱悅酒店的晚宴廳裡,燈光煌煌,衣香鬢影,滿座高朋。談翊在一陣如雷的掌聲中走下舞台,和周圍的幾位朋友寒暄幾句,才在第一排莊燁霖的身邊落座,松了松領帶。
莊燁霖將手機遞給他。
“有人找我嗎?”談翊問道。
“沒有,你也沒講多久呀,十來分鍾的樣子。”莊燁霖坦然道,“不過阿姨剛才發消息問我晚宴進行的怎麽樣,我拍了你講話的照片給她,你看。”
談翊垂眸看了一眼他的屏幕,“嗯。如果不是我爸突然生病,她是準備回國參加的。”
“那當然,蒼穹是阿姨的心血啊。而且我聽阿姨說這也是你十八歲的禮物,‘翊’是飛行的意思,所以才給基金會取名叫蒼穹的。積福行善,阿姨是個很好的人。”莊燁霖說道,“那叔叔現在怎麽樣,身體好了嗎?”
“沒什麽事情,就是流感而已。”
“那就好。”
慈善晚宴繼續進行,A市許多企業家和明星樂得借談家的平台做名聲,大筆的善款捐贈出去,記者和攝影忙得不可開交,閃光燈連成一片。
然而坐在前排,始終保持著得體微笑迎接鏡頭的談翊,卻突然皺起眉,輕輕地倒抽一口冷氣。
“怎麽了?”一直關注著他的莊燁霖第一時間發覺不對。
談翊抬手按了按胸口,“有點不舒服。”
就是……心臟突然疼了一下,像是被一根針刺到,但又很快的緩和了,留下悶悶的痛。
莊燁霖很緊張:“心臟不舒服?怎麽回事,是昨天熬夜了嗎?我叫醫生吧。”
“算了,沒事。”談翊說。
莊燁霖和他相處多年,深知他的決定不可違背,因此雖然擔心,卻也不再多說什麽。好在接下來的晚宴一切正常,完美收尾,賓主盡歡。
然而回到家之後,那種怪異的感覺卻一直環繞著談翊,讓他感到難以形容的不適,以至於半夜都無法入睡,站在露台上吹風透氣。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談翊不耐煩地看了一眼屏幕,想要發作這個半夜打擾他的人。
“季淮?你有什麽事情,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對面靜悄悄的,只有沉重的呼吸。
“季淮,說話。”談翊冷道,“不然我掛了。”
又是沉默,談翊感到一陣煩躁,正準備掛斷的時候,電話裡才傳來很輕的聲音,“他死了。”
談翊一怔:“你不是季淮,你是誰?”
對面不答反問:“你會來參加他的葬禮嗎?”
“我不清楚這個手機是你偷到的還是撿到的,我建議你把它交給警察。”
“16號下午四點,A市中心醫院殯儀站,7號廳。”
對面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