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柏不明白自己心裡那種隱約的不安究竟來源於何處,於是他想了想,乾脆把這歸結於某種本能的預感。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要是他不配合,別跟他硬來。”周青柏又說:“我一會兒就過來跟你匯合。”
“好。”好在裴佑很善解人意,他沒有過多在意周青柏反常的嘮叨,也沒有跟他爭論自己能搞定情況,只是順他的意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會一直在公司。”
東江公司前年剛搬了新地址,進駐了當地一處本地企業孵化園區,在一棟二十三層樓高的寫字樓裡佔據了其中一層。
新建好的寫字樓裡還沒全部租出去,一樓的樓層企業指示牌上隻零星地插著十來個公司的標簽,其中還有幾個已經劃上了橫線,還沒來得及抽出去。
裴佑輕而易舉地在指示牌上找到了東江公司的所在樓層,然後婉拒了物業前台的指引,自己走進了電梯間。
屏幕上的數字開始一點點往上跳動,裴佑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發現時間剛好過了兩點整。
正好,裴佑想,這個時間,午休應該已經結束了,公司各部門都該上班了。
電梯在十二層停下,電梯門左右一劃開,正好露出正對著電梯間的公司大門。
乾淨整潔的雙開玻璃門中央橫貼著兩條磨砂條,上面寫著東江公司的全名,裴佑的目光在上面一掃而過,確認自己沒找錯地方。
他走出電梯,習慣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擺,然後把公文包換到左手,走到公司門前,按響了外面的呼叫鈴。
透明的玻璃門裡很快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前台的年輕女孩兒從困倦中醒過神兒來,一抬眼看見裴佑,臉上浮現出了很明顯的困惑神色。
她繞過前台給裴佑開了門,有些猶豫地問道:“您好,請問您是……來應聘的嗎?”
最後幾個字兒散在尾音裡,說得很沒底氣。裴佑先是習慣性左右看了看兩邊的辦公通道,這才搖了搖頭,說道:“不是。”
“我找你們劉總。”裴佑淡淡地說:“我是你們母公司青山集團的委托人,來對你們公司進行財務整合。”
他沒用“審計”或者“查帳”這種略顯尖銳的字眼,但或許是裴佑本人的氣質就太過冷淡,所以前台還是條件反射地緊張起來。
前台女孩非常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剛出頭。她的閱歷和工作經驗顯然不足以支撐所有的突發狀況,於是她肉眼可見地慌亂了一瞬,緊張道:“我……我們劉總暫時不在,他出去了,我得先給他打個電話。”
“可以。”裴佑禮貌地說:“我在這等。”
東江的條件的不錯,新辦公室窗明幾淨,門口的大廳左右兩邊是過渡走廊,走廊兩邊各自安排了幾個面積不大的會議室和會客室。
左邊走廊的另一端是公共辦公區,大廳這點動靜驚動了裡面工作的員工,已經有人按捺不住,借著接水的由頭開始往外探頭探腦。
前台把裴佑領進了旁邊一間會客室,給他上了待客用的茶水,然後關上門,跑出去給劉新打電話了。
這間會客室應該是他們公司內部使用的,沒什麽隱私,靠近走廊的那面牆整個是玻璃材質的,裴佑抬起眼望向不遠處,能看到前台女孩打電話時略顯緊張的表情。
地方不錯,裴佑垂下眼,心說這地方的條件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前台很快給劉新打完了電話,對方似乎真的不在公司,只是讓前台幫忙轉告,說是讓裴佑再等半小時左右。
“沒問題。”裴佑說:“我有時間。”
“那……您先喝茶。”前台給他端了個點心盤進來,說道:“我們劉總說已經在往回趕了。”
前台似乎覺得跟裴佑同在一個屋簷下很有壓力,送完東西就匆匆離開,然後坐在前台埋頭工作,看起來比之前忙碌了不知道幾個度。
裴佑從外面收回視線,隻覺得兜裡的手機輕輕一震,響起了一點細微的消息提示音。
周青柏和裴佑有過“戀愛教學規則”,所以裴佑現在對新消息的聲音頗為敏感,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果然是周青柏來的新消息。
他把公文包放在身邊的椅子上,借著桌子的遮擋垂下眼點開了消息界面,發現周青柏給他發了個小貓歪頭的問號表情包。
裴佑不解其意地給他回了個問號,緊接著,對話框裡又蹦出來一張小貓哭泣的同系列表情包。
“哎……怎麽這麽沒有默契。”周青柏回道:“這個對話框裡有人消失了,還不報備行程,但我不說是誰。”
裴佑:“……”
短短的一行字烙印在屏幕上,卻活像是一長串語音條。裴佑甚至能想象到周青柏說這句話時的語氣表情,他裝模作樣,無奈又感慨,聲音一定是懶散又帶著笑意的,尾音拉長,然後淺淺上勾,帶著一點很濃的暗示意味。
裴佑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他抿著唇,唇角勾起一點細微的弧度,眼神也無知無覺地軟化下來。
“到東江了。”裴佑很快在鍵盤上敲出一行字:“但劉新還沒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青柏滿意地發來一張新的表情包。哭泣的小貓頭像變得喜笑顏開,衝著屏幕另一邊比了個心。
“我已經到他母親家的小區門口了。”周青柏禮尚往來,很快發來一張小區照片,跟裴佑報備道:“正準備潛入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