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裴佑整個人已經從上到下僵成了一塊木頭,周青柏不由得抿著唇悶悶地笑了兩聲,從背後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台階上推了推。
“好了,別緊張。”周青柏說:“要是有事他倆就衝我來了,不會為難你的。”
周家父母住得離小區門口不遠,是個獨棟的小別墅,因為要迎接裴佑,所以院門已經提前敞開了。
周青柏站在門口按了下門鈴,裡面很快就有人趿拉著拖鞋過來開門。
周青柏輕輕放開裴佑的手,把拎著的茶葉塞進他手裡,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稍稍退到一旁,等著門開。
來開門的是梁穎,她手上還沾著一點麵粉,一開門見到裴佑先是愣了下,緊接著衝他笑了笑,招呼他進門。
“是小裴吧。”梁穎說:“快進來吧,外面冷。”
裴佑來之前,其實已經做了千萬種心理準備,甚至何萍和裴雨前天晚上還給他連夜突擊“補課”了大半宿,演習了一把如果遇到周家父母刁難的話應該怎麽應對。
但令裴佑意外的是,周家父母對他的態度還算友善,從進門問好到送上禮物,周建國雖然不熱絡,但也不算冷淡,客客氣氣地收下了東西,請他去客廳喝茶吃果子。
別說裴佑,連周青柏也對周建國的態度有些驚喜,趁著去廚房端盤子的機會悄悄跟梁穎咬耳朵。
“爸今天轉性了?”周青柏小聲說:“我還以為他得給我倆個下馬威呢。”
“你把你爸爸想成什麽了?”梁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你是爸爸養的,他說你兩句沒什麽。人家小裴又沒吃過他的飯,他憑什麽對人家吆五喝六的。”
梁穎這麽說,周青柏就徹底放心了,他從小盆裡偷了塊小酥肉走,腳步挪挪蹭蹭地去了小客廳,想聽聽看周建國都跟裴佑聊些什麽。
裴佑為人板正又嚴肅,相親的時候雖然讓人感覺不近人情,但卻很討長輩的歡心。
周建國平生就喜歡能吃苦肯上進的年輕人,現在家裡驟然來了個“正經孩子”,連帶著把他對“同性戀”三個字的偏見都消去許多。
但令周青柏意外的是,無論是周建國還是梁穎,這次既沒有刨根問底地追問裴佑的家庭情況,也沒有問他們倆要去上海的事。他們就像是真的只是單純叫裴佑來見面一樣,平平淡淡地一起吃了頓飯。
周建國和周蒼山兩個人話少,捆在一起都一棒子打不出一句閑話,倒是梁穎和薑蔓在飯桌上跟裴佑閑聊了兩句,問了問他工作順利與否。
“工作還算順利,領導們也很照顧。”裴佑實話實說道:“年後升職過後,薪資待遇也會比之前好不少。”
“工作順利就好。”梁穎把一盤溜魚段推到他和周青柏面前,笑著說:“你們還年輕,有上進心是好事,但是別太累了。錢是賺不完的,但青春只有一次,要好好權衡工作和生活。”
“嗯,知道了。”裴佑認真地說:“不過阿姨你放心,我工作還算穩定,能在兼顧家庭的情況下養得起青柏。”
周青柏:“噗——”
梁穎也被裴佑逗笑了,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不得不把話說得明白一點。
“好孩子,他不用你養,吃點苞米粥就能活。”梁穎說:“但是我聽說你的工作性質很辛苦,你要自己調節,勞逸結合才行。”
她把周青柏調戲周蒼山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周青柏聽得耳朵發熱,惱羞成怒地喊道:“媽——”
梁穎一筷子夾到他碗裡,笑眯眯地說:“吃魚。”
裴佑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有些過度緊張,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抿著唇笑了笑。
他掩飾似地也給周青柏夾了一筷子菜,順手把配菜裡的胡蘿卜分了出來,放在了自己碟子裡。
梁穎見狀沒說什麽,只是抬起頭,跟主座上一直觀察著他倆的周建國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一觸即分,梁穎很快收回了目光,笑著轉移了話題。
這頓飯的氣氛還算融洽,下午的時候,周青柏收拾了東西,準備和裴佑一起回家——他和裴佑年後就得去上海,現在得回去盡早收拾東西,把一些要帶的零散物件挨個打包寄走。
梁穎知道他還要忙,也沒留他,只是裝了點飯菜讓他一起帶走。
臨走時,飯後就回了書房的周建國姍姍來遲。他拄著手杖,站在大門口掃視了一眼周青柏和裴佑交握的手,終於說了從午飯時到現在的第一句話。
“我對你們的未來依舊持保留意見。”周建國說:“但你們都是大人了,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了。以後無論如何,是自己選的路,就不要後悔。”
“我知道,爸。”周青柏搶先裴佑一步笑著說:“你放心,我認準他了。”
“還有——”周建國說:“就算在外面賠錢了,受窮了,吃糠咽菜也是自己選的,不許回家要。”
他老人家還不知道周青柏花了已經花二十萬盤下了那個店面,還以為他掏空了身家出去闖蕩,連“臨別贈言”都贈得這麽樸實。
周青柏哭笑不得,但也覺得維持這個美妙的誤會也沒什麽不好,於是點了點頭,乖巧地答應了。
“行了。”周建國從懷裡摸出兩個鼓鼓囊囊的大紅包,一人一個丟進了周青柏和裴佑的懷裡,眼不見心不煩地擺了擺手,說道:“快走快走,別在家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