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季隨雲也是微怔,可顯然同樣是想到了什麽,表情更冷下去:“開免提。”
宋白沒辦法,又不舍得不接電話讓母親著急,於是還是點了接聽。
“媽。”宋白喚了聲,語氣裡帶著點自然的親昵:“怎麽突然這個時間打電話呀。”
“我這不是突然想起來今天周六,想找你說說話,”任含桃在兒子面前也不假裝溫婉優雅,她聲音本來就不小,還帶著怎怎呼呼的東北味:“崽兒,媽上午給你郵了不少水貂絨毛線,你看看給你爸織個毛衣。”
宋白有些無語:“你是不是又惹他生氣了?”
“老東西純就是欠整,整個學校可著他自個兒欺負,前幾天領導想把他調到山前五中去,這不是看他軟柿子好拿捏?他也不知道爭,我就去學校找了。”
五中是出了名的垃圾高中,沒有老師願意去受窩囊氣。宋啟明怎麽說也評過特級教師,按理不至於輪上他。
“媽,您做的不對了,這讓爸多丟面子。”
“我不是也知道了嘛,行行行你們倆親,毛衣好好織,我可是說是我織給他的呢。”任含桃頗有些委屈:“唉,等年後你爸去五中之後再怎麽受委屈我也不管了!”
“爸他只知道教書,可能他自己都不在意,在哪教不是教。”
“唉,他也這麽跟我說的……”任含桃話鋒一轉:“崽兒,今年過年早,準備啥時候回來啊?”
宋白笑:“一月初就回去。”他現在也沒工作了,早點回去陪陪他爸媽也是好的。
“太好了!剩下毛線你再給成成媽織幾隻小襪子,那小泰迪還挺挑,買來的小鞋都不穿呢。”
宋白心裡咯噔一下,但也沒法打斷,於是應的飛快:“好。”
任含桃聊起來的時候很不容易停,哪肯收住話頭,這會正找到新的話題:“對了,伏成最近怎麽樣啦?聽他媽說這孩子近幾個月可忙了,打電話都顯得挺敷衍。你知道他媽想的多,非問我伏成是不是在那邊受了委屈。”
宋白心頭一刺,他連偷瞄季隨雲臉色的力氣都沒了:“成哥是有些累了,估計忙完這陣就好了。”
“你多勸勸他,這孩子從小就好強,也就聽點你說話。”任含桃歎了口氣:“說實話這些年要不是他陪著你,我哪放心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啊。”
“嗯,我知道……”
任含桃沒聽出宋白的不對,還自顧自講著:“今年過年還是咱們兩家一起過,前幾天成成媽還把伏成那張一米二的小床換了大的,你今年守歲要是犯困可有地方睡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季隨雲忽然嗤了一聲。
“媽,我這邊突然有點事,咱們改天聊好嗎?”
任含桃還有好多話沒說,這會兒正在興頭上:“什麽事比你媽重要?小兔崽子在外面學的都會跟你親娘豎尾巴了?”
“對不起媽……”
任含桃就是說說,也明白別誤了孩子的事,本來在外面飄著就不容易呢:“你快忙去吧,我掛了!”
宋白看著電話屏幕黑下去,久久沒回神。
“出櫃了?”季隨雲忽然出聲。
宋白的手指蜷了蜷:“沒有。”
“怪不得,你媽要是知道他把你往這條路上帶,也不知道先掐死你還是先打死他。”
宋白有點頭疼,季隨雲從前是越生氣話越少,現在叨叨個沒完,宋白倒是想先掐死他。
況且哪是陸伏成把他帶壞的,明明是他自己扯著陸伏成死活不松手,表白是宋白先,把人往床上推哭著讓陸伏成要的人也是宋白。
“你還用換了床才能睡?早不知道跟人家在出租屋裡滾多少次了,”季隨雲的聲音裡帶著些譏誚和不屑,仿佛親眼目睹了多惡心的東西一樣:“說的在好聽也就是一個禽獸,引誘起未成年來不也沒點思想負擔嗎。”
擱平常的時候季隨雲這點程度的話宋白都懶得去在意,季隨雲這人你越跟他掰扯他越來勁。可今天宋白本來就心裡亂,聽他媽說起陸伏成來又心疼的要了命,哪能容得了季隨雲血口噴人。
再怎麽說,陸伏成都是他寶寶貝貝放在心裡做白月光的人,在季隨雲嘴裡卻成了一個不堪的垃圾。比起直接落在自己身上的人身攻擊和暴力脅迫,更讓人難以忍受。
“我先追他的。”
宋白忽然開口,他把手機塞進衣袋,看都沒看季隨雲:“那年我十八歲生日,跟著職高的同學在大排檔灌了自己兩杯啤酒。陸伏成找過來的時候發了好大火,把那些在我身邊抽煙親嘴兒的同學一個個罵了個遍。”
宋白頓了頓,他嗓子不舒服,聲音很小:“他帶我回出租屋,對,就是你說的那個我十五歲就開始跟他住的那一間。我攬著他脖子親他,他整個人都發懵。”
“其實我根本沒醉,我裝模作樣哭著說害怕他娶妻生子,我不能接受他身邊會有別人搶了我的位置。”宋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我說我愛他,不是弟弟對哥哥的愛,是所謂倫理道德的,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愛。”其實這樣說也玷汙他們的感情了,宋白愛他,像魚愛一片海,鳥愛一棵樹。這樣。而已。
季隨雲的手在方向盤上越握越緊,嗓子裡如同塞著滾燙的一塊紅碳,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所以不是他誘騙我,是我勾引他。”宋白往手心裡呵出一團熱氣:“他可以自己覺得虧欠我,可別人不能也這麽覺得,你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