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隨雲向來也不是睡眠質量好的人,他和宋白半斤八兩,時常關燈後兩人都是在黑暗中帶著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沉默熬到深夜。他們沒有夜話,也不是尋常情侶的冷戰,除去以前抵死纏綿的短暫歡愛,冷冰冰的各自都是攤燃過了的灰燼。聽起來既殘忍,又似乎有些可悲的浪漫。
季隨雲一早就走了,習慣性地留下張字條:這幾天我都不在家,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咱們家。
第二天早上宋白看著這張紙條發了很久呆。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似乎是嗅到了些依稀的血腥味。宋白有了些猜測,季隨雲像是要去做什麽危險的事。
季隨雲走了,家裡一切如常,包括方姨在內,大家都覺得這只是季隨雲的短暫出差而已。宋白每日都無精打采的陪著季隨安上課,中午去玻璃房睡上一會,晚上睜著眼腦袋空空的熬著夜。
天氣越來越暖,宋白已經穿單衣了,仿佛從初冬到暖春只是幾個夜晚而已。但宋白心上莫名的寒意在這個春天卻冷到結了冰。
別墅再次來人時是季隨雲走後第七天,那個人並非宋白見過的季隨雲從前身邊的任何一個朋友。
李澤坤很貼心的讓保鏢全都留在屋外,自己一個人走進屋子。他簡單把來意說清後方姨去樓上請宋白。
宋白過了很久才下來,態度並不怎麽熱絡:“季隨雲這幾天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李澤坤覺得他態度有些奇怪,似乎半點都不在意情人的行程和安危,卻還是說:“我叫李澤坤,季先生那邊情況不太好,我答應幫他先照顧你和孩子一陣。”
宋白眼皮一跳,莫名有些難以呼吸。
“詳細的到了合適的地方我再跟你解釋,季家這邊已經在找你了。”
宋白沒多問什麽,李澤坤展示了和季隨雲約定的東西後宋白便去找季隨安然後收拾好孩子要帶的東西。
李澤坤沒多少把目光專注在人妻身上的興趣,只是覺得這人有些奇怪,看著冷漠的過了頭,要說他對季隨雲沒什麽真心,偏偏對季隨雲的妹妹又挺真心愛護的,著實讓人想不通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簡單收拾一下就行,我那邊兒東西就算不全也能叫人隨時給你買回來。”
宋白輕輕點點頭,把季隨安抱起來跟著李澤坤走了。
一路上宋白都沒有主動開口,李澤坤肯幫季隨雲就已經算是破天荒且中情誼了,自然也不會蒼蠅似的上趕著圍著季隨雲家裡人講七講八。
把人帶到地方後李澤坤叫保鏢搬東西上去,宋白將季隨安哄好讓她待在房間裡自己玩。他出來後才走到李澤坤面前,話出口就是冰棱子般。
“季隨雲出事了?快死了?那我能走了嗎?”
這三個問句下來,饒是李澤坤也愣了愣。他甚至很蠢的,本能的發出了一聲:“啊?”
宋白低著頭,他把嘴唇咬的發白,過長的劉海擋住眼睛,李澤坤沒有看見宋白眼裡的紅。
宋白聲音輕輕的,像喃喃自語:“沒必要他都快死了,還要我一個人等他吧……”
李澤坤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朋友大都去找他了,應該不會輕易有事的,你……”李澤坤說不出什麽更多了,他本就不算太有耐心,也不會想了解除自己愛人外旁人的心思,所以很快也就告辭了。
但李澤坤還是長了點心眼,離開後找人查了查季隨雲和宋白一點過往。這兩人一些事情根本不是秘密,從前只是李澤坤懶得了解而已,如今表現出一絲好奇的意思,便有許多人給他傳消息。
李澤坤聽完倒是默默了許久,思緒裡紛紛雜雜的什麽都有。他到底是特權階級,胡思亂想一陣後推己及人,想要是自己的愛人並非兩情相悅,他也會做出什麽極端的行為把人牢牢的掐在手裡。哪怕互相折磨。想到最後,也想不出季隨雲和宋白哪個更可憐一點。
李澤坤知道的東西比宋白多得多,在和喬銘的鬥爭中季隨雲可謂大獲全勝,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李澤坤的加入,二就是楚江遠的作用。喬銘確實觸感敏銳,當他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就連過多的求證都無,當機立斷放棄大部分人和產業打算轉移。心腹護送喬銘離開時,喬銘依然把楚江遠帶在了身邊,當喬銘卸了楚江遠隨身的配槍後那些心腹的怒火幾乎像是馬嵬坡眾將要求處死楊貴妃,他們都知道喬銘根本不信任楚江遠,但這個時候還要一意孤行的帶著這個人。
喬銘態度強硬至極,他甚至毫不猶豫的直接拔槍斃了兩個說話最難聽的人。喬銘攬著楚江遠用自己的後背擋去心腹們對楚江遠憤恨的目光兩人一起走上私人飛機。艙門關閉的一瞬間,喬銘摟住楚江遠無聲地哭了起來。
他嘶聲說:“我什麽都沒有了,你別再離開了……”那話裡全是哀求,和濃的化都化不開的疼。楚江遠明白,楚江遠什麽都明白。喬銘最大一次跟頭就載在楚江遠手裡,那時候喬銘丟失了喬家的繼承權和認可。前年喬銘的親弟弟死於家族內部傾軋,喬銘恨喬家入骨才會不顧危險帶著剩余的權利輾轉內陸。喬銘對楚江遠說過很多次,他說:“我只要一點點資本,讓我給喬野報了仇,然後咱們找個陌生的全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喬銘心狠手辣,喬銘罪無可恕,可他到最後竟然全是為了生平最愛的兩個人而活。何其悲哀。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