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而邢諶是唯一不管他的態度如何,仍堅持在他身邊關心他的人。如果不是邢諶有個快要結婚的女朋友,他會以為邢諶暗戀他。
終於到了早上,早班的同事陸續進來,薑鉞寫完值班報告,準備下班。
“我送你。”
他出辦公室就見邢諶在等他,他沒拒絕,和邢諶一起出去,上了邢諶的車。
薑鉞住在霍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周圍的房子一套最便宜也得上千萬。
邢諶一直以為薑鉞住的房子是嚴既鋒給他的,別人的私事他無法置喙,可後來薑鉞不小心透露出來,他才知道房子是薑鉞家裡買的。
他從在學校認識薑鉞到現在已經6年了,從來沒有見過薑鉞的家人,薑鉞也沒有提過。能買得起上千萬房子的應該也是有錢人,但薑鉞除了住的房子哪裡也不家是家裡有錢的富二代。
車停在薑鉞住的樓下,薑鉞下車時問:“邢師兄,要上樓坐嗎?”
“算了,你讓我上去坐哪兒?”邢諶拒絕,他對薑鉞家產生了陰影,他從來沒見過誰把自己家弄成那樣的。
“那、再見。”
薑鉞也沒和邢諶客氣,下車上樓,電梯入戶,門一打開先是入戶的門廳,一眼望去一片純白,一個雜點都沒有。
薑鉞目不斜視走進去,大門裡面仍然一片純白,天花板是白的,地板是白的,連窗簾也是純白的,拉得嚴絲合縫,一件家具也沒有,整個房子就像是一個純白色的盒子。
邢諶來過一次就再也不來,說他這像是關精神病的房間,他沒有反駁。
實際上他也不喜歡這樣,只是這樣能讓他至少有一個不用記住那麽多信息的地方。
他在門口脫了鞋光腳走進去,房子的四個房間他隻用了一間臥室,比客廳好點,雖然仍然全是白色,但好歹有張床墊睡覺,還有牆角一疊整齊的純白塑料箱,是他的衣櫃。
薑鉞脫了衣服折好放進一格空著的箱子,換上睡衣直接上床,先是靠在床頭愣了片刻,然後俯身去床角地上撿起一個藥瓶,倒出兩顆,頓了兩秒又倒了一顆,乾吞下去才躺進被子裡。
他有睡眠障礙,加上工作時間不規律近來越加嚴重,就算吃了藥也常睡得不安穩。
藥效起了作用,薑鉞很快睡著了,但很快他又做起了夢。
或者說那不是夢,是記憶在他的夢裡像電影一樣回放。
他母親在他出生不久病逝了,他爸帶著他在國外長大,夢裡他又回到了那棟他和他爸相依為命的房子裡,明明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仍如昨天還住在裡面一樣,所有一切都清晰無比。
門上的磕痕,沙發染上的果汁,樓梯的缺角。
忽然,大火熊熊燃起,將他熟悉的痕跡一點點吞沒,他爸在火中向他揮手,聲嘶力竭地大喊。
“小鉞,忘了今天!跑,快跑!離開這裡!”
——爸爸!
薑鉞想喊喊不出聲,想去救他爸,腳卻怎麽也挪不動,冷汗不停從他額頭冒出來,他緩緩睜開了眼。
視線裡最先出現的是純白的天花板,薑鉞長出了一口氣,拿過手表看時間。
才隻睡了一個多小時。
薑鉞雙手搓著臉深深吸了口氣,放下手望向床墊對著的那面牆,掀開被子跳到牆壁前,突然又像台沒了能源的機器人僵住不動,雙眼直直地盯著純白的牆壁。
突然,他手扶到牆壁上用力一推,白色的牆壁像滑門一樣滑開,露出了整面牆壁的照片。
這些照片的每個棱角薑鉞都清清楚楚,照片裡的是他多年來收集到了線索,當年那場燒掉他家的大火是他爸放的,可他爸不可能自殺。
他查了這麽多年,還是沒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薑鉞就站在照片牆的前面,腦子裡一遍一遍地回想,忽然記憶裡又跳出來那片大火,他爸在火中揮著手對他大喊。
“小鉞,忘了今天!跑,快跑!離開這裡!”
薑鉞突然撲過去把牆上的照片全都扯下來,撒落了一地,然後站在凌亂的照片中間一動不動。
他小聲地呢喃,“爸,我要怎麽才能忘了?”
沒有人能夠回答,薑鉞像台沒有能源的機器人靜滯了半天,終於動了,他把剛扯下來的照片又一張張撿起來,按原來的位置貼回牆上,然後把滑牆關回去,像是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
房子裡雖然沒有家具,但功能還是齊全的。他先去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立即轉開,匆匆擦幹了出去。
他又走去了廚房,裡面有整套的廚具,但他從來沒有用過,唯一會打開的只有冰箱。
冰箱裡除了礦泉水就只有酒,他猶豫了一下拿一瓶酒,一口喝下去。
雖然是小瓶的,但大冷的冬天冰涼的高度白酒還是讓他直哆嗦。
他放下酒瓶,走到客廳的窗前打開了窗簾,外面天已經大亮,只是下雨了,天空一片灰灰蒙。
“小鉞,活下去,未來你一定會遇到可以陪你到老的人,你不會一輩子都孤獨一個人的。”
記憶裡的聲音又突然跳出在薑鉞腦中,他去拿起手機,撥了嚴既鋒的號碼。
嚴既鋒接了,不過接通之後那頭沒有任何聲音,他靜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
“阿嚴哥,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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