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鉞捏緊黑屏的手機用力呼氣,司機轉頭往後看來問:“你還沒說去哪兒?”
“去、去——”
薑鉞想了想才說出邢諶家的地址,他沒有去過邢諶家,到了地方邢諶在小區門口等他。
下車時,他腳下有些虛浮,走得稍躥了躥步,邢諶看著他挑起眉頭問:“你喝多了?”
薑鉞搖了搖頭,“我可能點暈車。”
邢諶臉上都是不信,扶了他一下說:“走吧。”
到了電梯只有他們兩人,邢諶打量著他突然說:“案子現在卡住了,你沒事別上網去看那些無聊的人放屁。”
薑鉞沒有回話,邢諶又繼續說:“這件事背後肯定有人故意在推,不然不可能鬧這麽大。姓嚴的當初那麽不留情面的上位,現在想拉他下來的人不在少數,你完全就是送上門給他當槍靶。”
“嗯。”
薑鉞隨口應聲,邢諶朝他瞥了個「你竟然還承認了」的眼神,出了電梯都沒叫他,直接走去敲門。他跟過去,邢諶的女朋友正好來開了門。
“薑師弟,你終於來了,快進來。”
邢諶的女朋友叫夏芝,是市局的心理側寫師,他其實認識,只是沒三人一起見過面。
不過薑鉞幾乎沒有和同齡的異性吃過飯,或者說他幾乎沒有和同齡的異性有過多少接觸。
“幹什麽,又不是不認識。”
邢諶看出了薑鉞的不知該怎麽辦,直接把他推進了餐廳。
薑鉞有些別扭地和夏芝打招呼,“夏學姐,打擾了。”
夏芝朝他隨意地一笑,盯著他打量了一下,“別那麽客氣,又不是不認識,調料你自己加。”
桌上的菜已經準備好了,薑鉞坐到了餐桌邊,夏芝和邢諶都熱情地給他夾菜,哪怕他無話可說兩人都還是來回地和他搭話。
吃到快結束,邢諶突然想到,“薑鉞,你反正回去也一個人,要不在我這裡住幾天?芝芝不住這兒,就我一人。”
“我不是一個人。”
薑鉞開口,邢諶眉頭一抖,立即想到了怎麽回事,仔細地審視著他半晌才說:“你平時到底照不照鏡子,你跟那麽大個人在一起,他看不出來你這沒精神的樣?”
“和他沒關系。”
薑鉞這話一說邢諶就想拍桌子,但他沒拍,直覺薑鉞今天遇到了什麽事,放平了語氣說:“你別老把什麽都藏心裡,我可能幫不了你,但說出來至少會輕松一點。”
邢諶說著朝夏芝眨了眨眼。
“薑師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來喝一杯。”
夏芝給薑鉞倒了一杯果汁,單方面和他碰了杯,玻璃相撞一聲脆響,然後喝了一口繼續說:“我覺得做人就和涮火鍋一樣,在滾燙的湯裡燙一燙才好吃。就跟一些不好的事兒一樣,只是生活裡的調料。”
薑鉞的視線從面前的果汁轉向了夏芝,他知道夏芝是做什麽的,突然端起果汁像喝酒般猛地仰頭灌下去,然後捏緊了杯子,視線就裝在杯子裡,好半天終於抬起了眼。
“知道超憶症嗎?”
夏芝隻眼瞼動了動,邢諶說道:“我好像聽過,就過目不忘。”
他說完才想起了薑鉞過目不忘,直眼朝薑鉞盯去。
薑鉞點下頭,“我有超憶症,連嬰兒時期的事都記得,無論大小細節,比如喝的奶粉成份表,比如第一次走路我爸衣服的暗紋。”
邢諶驚住了,剛剛的事他也不會記住這種細節,不禁說:“這不就隨便考滿分?難怪你是學霸——”
夏芝驀地朝他瞪了一眼,他噤住了聲,聽夏芝解釋。
“遺忘其實是人的一種保護機制。我們常說時間是治愈的良藥,就是指的遺忘機制。痛苦的事經過時間,會在記憶裡淡化,就算不會完全遺忘,也不會記得那麽多細節。甚至有時記憶會修改記憶,把一些不好的回憶美化。但是——”
超憶症患者失去了這種保護機制,無論過去多久經歷過的都會清楚記得,永遠無法遺忘傷痛。除了傷痛,過於繁雜的記憶,也會給大腦造成非常大的負擔。
夏芝頓下來朝薑鉞看去,她沒有經歷過,只能從理論上知道這種病造成的負擔和痛苦,實際也並不能感同身受。
剛薑鉞進來時她就看出來薑鉞的精神狀態並不好,她直覺真正讓薑鉞痛苦的不是超憶症,而是過去發生過什麽,多年來的無法遺忘在他心裡積累了遠超常人承受能力的精神壓力。
“我有朋友是心理醫生,我把他的電話發你,就算沒辦法治療超憶症,但你可以和他聊聊別的。”
薑鉞把手中捏了半晌的杯子放下,“不用了,我該回去了。”
他從來沒有主動向人說過這件事,也不知怎麽突然就說出來,也許是因為邢諶說的說出來會輕松一點。
“我送你。”
邢諶接話,薑鉞要拒絕,被他打斷,“別跟我客氣。走吧。”
最後,薑鉞還是上了邢諶的車,路上他收到夏芝發來的心理醫生的電話。
“你還沒說去哪兒?”
邢諶沒有夏芝那麽敏感,他隻覺得薑鉞這樣子都是因為嚴既鋒,聽到薑鉞說了一處別墅區的名字,他斜眼朝薑鉞看去明知故問:“那不會是姓嚴的家吧?”
“嗯。”薑鉞如實回答了,他眉頭擰更緊,一路都沒和薑鉞搭話,直到車開到別墅區入口還要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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