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涼無話可說了。
師父歎了口氣,小聲說:“他父母都在工地上,過兩天方便了會來接他,你……能勸就勸,不能勸就算了,別浪費那個精力,吃力不討好……還會被嫌棄多管閑事,別讓他恨你,知道嗎。”
童涼明白師父話中的另一種意思,別讓師弟覺得自己擋了他發財的路。
退學後就能全身心投入訓練,總比邊學習邊訓練強,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績。
說不定真的能奪金牌,走上體育明星的道路,從此以後,再也不用為生計發愁。
就像一個買彩票的人。
師父教了那麽多孩子,留下來只剩下這幾個,那些人去哪裡了……也沒再哪個大型比賽中露過臉,只不過沒臉回來罷了。
童涼說:“我知道了,師父你別操心,我就隨便說兩句。”
他端著鋼盆進了房間。
祁津並沒有跟進去。
見師父投來好奇的目光,他禮貌地點點頭:“師父好。”
師父有點驚訝:“你不一起去?”
他的徒弟沒少帶同學過來玩,只不過誰都不願意跟他多待,畢竟他是個糟老頭子。就像去同學家裡玩,誰都不願意跟同學父母單獨相處,那太尷尬了,還不都是躲到房間裡關上門說悄悄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和小孩打交道,他可太了解小孩的心思了。
祁津大大方方地說:“我去不合適吧,我只是送童涼回來而已。”
師父是知道童涼家庭情況,猜測十有八九,也沒告訴這個同學。不過確實是個熱心腸的同學,這是第三次陪童涼回來了。
好孩子呀!
他問:“廚房還有煮雞蛋,要吃嗎?”
祁津:“……”
他記得第一次來時,在公交車上,童涼警告過他師父表達愛心的方式就是煮雞蛋,還警告他不許辜負。
於是他說:“謝謝師父。”
“好孩子!”師父很滿意,“那你先去那坐一會。”
他指的是花藤架下的石凳石桌,桌子上還有象棋棋盤。
祁津對白煮蛋沒興趣,但他知道怎麽和家長相處——誇他們的孩子。
他若無其事的把話題轉移到童涼身上:“童涼……他經常這麽兩頭跑嗎?我前幾個月才轉學過來,發現他很辛苦。”
“他啊,心疼我,我都叫他別過來,總是不聽。”師父表面在抱怨,語氣中卻隱隱帶著驕傲。
毫無血緣關系的徒弟,只不過教了幾手,比親孫子都可人。
祁津說:“您年齡大了,又帶那麽多孩子,他多照顧點是應該的。”
師父擺擺手,實在慚愧:“不多了不多了,現在連十個都不到,等他們都上大學我就不管了,再說都是師哥帶師弟,他們幾個大的帶小的。從前年開始,我就一個也不收了,再可憐的我也不收了。”
“太多了,管不過來的。”
他們把孩子送過來不管不顧,師父就要提他們管著孩子,生病了他照顧,吃喝營養他操著心。
等他們發現孩子可以賺錢了,師父卻偏偏沒資格管著了。
他們把這裡當什麽地方?不花錢的托兒所嗎?
想送來就送來,想接走就接走?
師父是心疼孩子,或者用小年輕的語言形容,是有點聖母。但他一輩子醉心武術,無兒無女的,年齡大了之後,難免對孩子上心。
他一開始只是好心,可那些人卻越來越過分。
他又不是沒有底線。
教不教的無所謂了,看不看徒弟上賽場也無所謂,反正他也活夠了,到此為止吧。
祁津見他的強硬態度就明白了,心道師父還是有理智的。
難怪教出來的童涼脾氣也那麽強。
祁津發自肺腑地說:“您做得對,如果有困難,我和童涼都會幫您的。”
師父好奇:“你和童涼?”
“我們是室友。”祁津這麽解釋他們的關系,“我來十三中後,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很好的朋友。”
他還是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不過我記得他是運動員吧,現在正是體能的高峰期,為什麽不比賽了?”
師父:“他沒告訴你?”
祁津搖頭。
師父調皮地笑笑:“那我也不能告訴你。”
祁津:“……”
師父一臉看透他心思的樣子:“不是什麽大事,你問說不定他就告訴你了,但從我嘴裡說出來不太合適吧。”
祁津心道是不太合適,但這不是想著你最關心童涼嗎。
師父也不想把話堵死,就說:“我教的徒弟中只有幾個拿到運動員的資格,但是都沒走下去,會讓一個運動員走不下去的路很多。其實童涼有時候偷偷看比賽,我都知道,但我問他,他都否認了。”
——
童涼不是很想管這種事,吃力不討好,連他師父都清楚。
他覺得他要管,真的就像薛宛意女士了,天真的以為投一筆錢就能解決師父養這群孩子的問題——只會招來越來越多的人,少林寺就真成了托管所。
他只是盡到做個師哥的義務而已。
“在幹什麽?”
小七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了,正在疊被子:“我把被子疊好收好,留給下個師弟用。”
“你知道師父不會再招徒弟了,你走了,這間房間就空下來了,不會再給別人。”童涼把鋼盆放下來,“自己敷眼睛,舍不得師父還要走,我不想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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